即使此刻,他也不回避任何人的目光。他瞳孔漆黑,冷漠,似乎还带着淡淡的怜悯。李盈洲感觉笑容挂不住了,彻底僵在了脸上,像是挂了一张薄薄的纸,被吹得四散,露出了下面一片空荡。他嘴唇蠕动了一下,声音都哑在了嗓子里。
有什么东西也许是他自己也能隐约看到的真相,也许是兰璔目光中的怜悯,一下子将他刺伤了。李盈洲感觉双手攥得发疼,胸口紧绷,怒火突然翻了起来。
“……你为什么非得这样?”他忍着哽咽,使劲压着愤怒,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为什么非要说这种话?”
“实话吗。”兰璔有些嘲弄地蹙眉一笑。“你想看清现实,还是依然遮住一半眼睛,只看不会太吓到你的部分就行了?我在帮你的忙。”
“胡说八道。”李盈洲冷冷说。“你根本没想帮我。你不想帮任何人,你唯一害怕的事,就是自己落入下风。你只是想伤害我。”他感到眼眶一阵发烫,望着兰璔无动于衷的冷漠的眼睛,气得发抖。“我知道你一直瞧不起我,觉得我就是个天真幼稚的大少爷,对世界一无所知,整天像个傻瓜一样黏着你,求着跟你上床。我伤了你自尊心了吗?没想过会被我甩了吗?你……你伤心了,所以我也别想好过。兰璔,你一直这样,谁也不能挑战你一点,否则你就要报复……”
兰璔冷冷道:“得了,我不在乎。没必要把这点破事搞这么认真。”
“……别这么说。”李盈洲咬着牙。“你,你以为我想……”
他说不出话了,眼睛红肿刺痛,疼得想要尖叫:他这两天哭得太多了。每次想到李卓瑾他都会哭,即使对方是个非常糟糕的母亲,他依然爱她,依赖着她。想象她被烧伤身体,漫长地坠落下去,在摇曳恐怖的树林里摔得支离破碎,孤独又痛苦地被蠕虫啃食,让他难过得无法呼吸。
然后他会在半夜惊醒,因某种更现实、更冰冷的恐惧而啜泣。
这种恐惧前所未有。他的一生,都被金钱与权力庇护,从未感到不安。不再有了。韩冕不是他的父亲。他仰人鼻息。
李盈洲使劲用掌根压住眼睛,滚烫的眼泪不停冒出来,声音干哑粗劣。
“你为什么不明白?我妈妈死了。死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悲,拼命想讨好一个人,甚至那都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可我还有什么选择?我再也没法像以前一样生活了。现在想想真是可笑,我以前到底在干什么?像个只会挑三拣四的任性的小孩子,拥有一切资源,说着追求自由,其实只是等着别人把更多东西端在银盘上送给我。……我总是在想,其实,这一切本来有机会改变的。也许……也许我再努力一点,就能成为妈妈想要的样子,也许我足够有勇气,就能帮上忙,能更早地了解这一切,知道一切的真相,或是阻止谢黎……”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急,终于直直地注视着兰璔,悔恨和痛苦在他满是泪水的瞳仁里火一般燃烧,呛出一声大笑,“可我没有!我太疏忽了,太蠢了,甚至谢黎的事我都没调查太多……都是因为我像个傻瓜一样理所当然地活着!向来如此!我不知道这件事可以有什么其他的结局,我永远不会知道了,因为在我本该掌握我自己的生活的时候,本该承担我的责任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有做,只顾着整天悲春伤秋,只顾着漫无目的的虚荣,只顾着跟你胡闹跟你……”
他大脑一片空白,脱口而出:“跟你浪费时间”
病房的百叶窗外猛地掠过一阵恐怖的黑影,是夕阳时分惊飞的鸟群,扑棱棱地哀嚎地撞过了。李盈洲猛地惊醒,耳边振鸣着那余音,一下子闭上了嘴,心里拧得剧痛。
兰璔一动不动。
他脸上只剩下一片空白,什么表情都没有。
“……”
“……”
李盈洲感觉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