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盈洲骇然道:“你,你的眼睛怎么了?”

“功败垂成,被你妈用什么东西喷了一下。不出意外,大概是瞎了。”谢黎微微一笑。“不过,很高兴你没事。我还以为你们死定了。”

她一边说,一边有半脓半血的东西从烧毁的眼窝里流出来。盈洲看得胆寒,又想到一路过来的危险和恐怖,忍不住看向母亲,颤声道:“妈,你为什么要把她弄成这样?她是谢黎,她是杜阿姨的女儿……”

“不是故意的。”李卓瑾说。“刚开始,我不知道她是谁。一个人莫名其妙闯进我实验室,还想毁了极星,也不能怪我正当防卫吧。”

极星,又是极星……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盈洲脑子里一片混乱,空气中一股腐烂发炎的气味,让人发疯。他受不了了,抓住母亲的袖口:“我不明白。就算现在,你也什么都不想告诉我。妈,刚刚碰到那个实验体……我差点死了,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即使这样,我也不配得到一个答案吗?”怒火忽然从急迫中烧了起来,他感觉自己气得手都在发抖,“这个实验室到底是什么地方?你到底……你到底在研究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卓瑾看了看他颤抖着手。因为没地方坐,她只能坐桌子上,此刻抓住李盈洲捏了捏,往旁边一拉,示意他坐自己旁边。

李盈洲愣了两秒,骤然泄了气。

他感觉又回到了小时候,哽咽地坐在母亲身边,因为李卓瑾喜欢肢体接触,虽然不爱跟他讲话,但经常会抱抱他,也不介意跟他坐在一起,所以那温度很熟悉。他能察觉到李卓瑾凝视的目光,但他向来忍受不了跟她对视,只能低着头。

李卓瑾道:“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也不会影响到你。我从没想过要让你知道。”

李盈洲低声道:“我已经知道了。我看到那些实验体了。”

“你真的很介意那些吗?”李卓瑾说,“我做来玩的。没见过那种东西,对吧?对于很多有神论者而言,上帝是自然中无数奇迹的唯一解释,当他们看到枯叶一样的螳螂、能近乎完美地模拟蜜蜂的蚂蚁,就会认为那只能是某种刻意的创造。但其实没有奇迹。自然是一场无尽的穷举,地球的历史以亿年做单位,大部分时候是低效的,偶尔甚至是错误的。那个实验体的本质,只是加快进程,就像计算机可以通过排列组合所有汉字,写出世界上所有的诗……但仍有诗人,不是吗。”

李盈洲有些茫然地听着,犹豫地点了点头。

“除了眼睛,我是不是耳朵也坏了。”谢黎说。“刚刚我好像听到李卓瑾自称是诗人。”

“我不是。不过,诗人的活儿我也能干,而且还干得很好。”李卓瑾说。她顿了顿,看向玻璃容器。“‘极星’……是完全另一码事。”

李盈洲低声恳求,“告诉我。”

这次李卓瑾比之前都沉默得更久,实际上,李盈洲从没见她在任何事上这么踌躇过。谢黎低声道:“为什么不回答,李卓瑾。难道你觉得羞愧吗?”

“唉,别说话了。”李卓瑾有点无奈地说。“你闯进我的实验室,还擅自把我的小孩带来,现在又唠叨个不停。你和你妈妈一点也不像,没有礼貌,讨人喜欢的程度也差得很远。”

“万幸。”谢黎嘀咕。“都讨你喜欢,将是非常不幸的基因。”

她顿了顿,忽然说:“我眼睛疼。我要抽根烟镇痛,可以吗?”

“我不想吸二手烟。”李卓瑾说。谢黎懒洋洋地一笑:

“你这么说,我就非抽不可了。”

她从兜里摸索出一小盒东西。李盈洲看着眼熟,突然想起来,之前在餐馆里的时候,谢黎就在吸这个东西,还被服务员赶出去了。

当时她说,这不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