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璔:“……所以那个才没盖成吗。”

李盈洲道:“应该不是吧!我也不知道。总之那边废弃很久了,这片就没人来了,现在是我自己的地方。”

他拉着兰璔继续走,走近了才发现,尽管荒僻,却非常漂亮。细白的湖积土已经被筛过一半,绕过起伏的、满是浆果野花的土丘,驼白的砂砾渐渐变成湿润的深棕,又消失在蓝绿色的清澈湖水里。

湖水的清爽,是在另一侧的景区根本看不到的。

连接泳台码头的地方已经埋好了块石路,延伸到湖景房前,尽管废弃,也已经搭好了休闲平台的桩基,砌了一层层切割平整的石块,最后铺上砖红的木板。李盈洲喜欢爬上去坐着,到了晚上,抬头星海绵延。

“想脱鞋吗。”李盈洲笑道,“这里光脚走也很好。”

他踢掉鞋。兰璔也脱了,两人顺着湖岸跑下去,跑上码头。木板在脚下发出咚咚的响声。十三岁的李盈洲的暑假作业大概有十平方米,离近了看才发现比想象中的大多了,虽然还是有点简陋。门边有个大箱子,搁着各种锯子、斧子、软硬尺、锤子手套等用具,估计是搭房时留下的。里面放着一张木床,一个可以当做桌子的矮柜子,有一些树枝编的装饰,以及一个自然风格、但一看就特别贵的电子闹钟。

“那个坏了……”李盈洲尴尬道。“不要坐床,床也坏了……哎,其实上次来就坏了,但每过夜,就忘了修了。”

兰璔蹲下检查,床垫很旧了,但估计时常有人来,所以不算特别脏,床下放着个大包,应该是睡袋帐篷之类的露营用具。床架一看就是照着某个不靠谱视频弄出来的,很巧思,但太久了,一季一季的水汽叠起来,木头就从钉子上崩裂了。

兰璔抬起眼:“那今晚要在这里睡吗。”

李盈洲犹豫了一下:“我……我没细想。我就想带你来,因为你……”

“什么。”

“……很难过。我难过的时候,偶尔回来这里。不过越来越少了。”

李盈洲最难熬的,是初中即将毕业的时候。他渐渐懂事了,愈发崇拜母亲,又愈发察觉自己相比之下的平庸,以及双亲的冷淡,第一次感到了害怕;他孤立无援,仍犟着主动疏远了孟叔,觉得自己不再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孩子了,又盼着孟叔不放弃他,像以前一样疼他。他渐渐远离了儿时无忧虑的玩伴,不幸没有找到志同道合的新友。

孤独里,他经常自己跑来这边,赌气地跳进湖里,幻想无力的身体被李卓瑾发现,悲痛不已……就在这时,他又恰到好处地呛水醒来,安慰她,于是妈妈失而复得,一转心性,变得非常爱他。

不过,李卓瑾不会莫名其妙跑到这里来。所以最后,李盈洲往往自己游起了泳。

就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游泳也是很开心的,那一瞬间,什么都不想,清澈的湖水又凉又暖,耳边都是模糊的嗡鸣声。后来,他渐渐不太来了,真正变成了个成熟稳重的少年,也不再做丢人的幻想,但还隐约记着在湖水里的觉悟:只要不想太多,生活也不算太糟。

如果能找回从容和幸福,人是不介意对自己说谎的。

现在,兰璔脸上已经没有伤心的神色了,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和平时无异。但他面无表情地望着母亲的画流泪的样子,李盈洲永远也忘不掉。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李盈洲不知道怎么开口问,或是该不该问。他在兰璔身边蹲下,一起看着坏掉的床架,觑了觑他侧脸,磨磨蹭蹭地靠到他肩上。

兰璔肩膀温热,脸颊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海水气息。

两人默不作声地呆了一会儿。李盈洲满脑子都是画廊里的事,回想兰璔那眼眶红红的样子,心软的不行。正要想办法哄他一下,忽然兰璔就站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