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在下自然知晓,在下的意思是,你难道就不曾想过赎身脱籍,恢复原身?”林啸洐说。
衿娘讶然,遂又无奈摇头,“赎身,哪有那么容易,妾身怕是到年老色衰都拿不出那赎身之资。”
林啸洐不以为然,“在下可以帮你啊。”
闻此,衿娘面上大震,甚觉不可思议,“帮妾身……”
“衿娘不要误会,”许是以为她错想,林啸洐连忙解释,“在下并无歹念,只是单纯想助你一臂之力。”
“可,可妾身何以报答……”
“不必,”林啸洐摇头,“在下不需要你偿还,更不需要报答,只是……”话语微顿,不知想到何事,林啸洐眉间显出痛楚与悔恨,“就当是在下在赎罪吧。”
“赎罪……”衿娘呢喃,眸中闪过一瞬异样,立时又敛去,思忖少许后,语气无奈,“可纵然赎了身,眼下这般情形,异地他乡,妾身又能做些什么呢。”
无亲无田,出不可街头叫卖,入无以农作糊口,头顶无瓦,身下无席,女子之难,难煞青头。
“衿娘家中可有亲人,返回雁州是否可行?”林啸洐问。
衿娘摇头轻叹,“双亲早已不再,家中哪还有什么亲人,否则,妾身也不会沦落到叫人欺辱……”
闻此,林啸洐眉头皱起,竟难得泛起了愁绪。
他竟从未仔细思索过,便是寻常良家女,没了官人孩子,异地他乡,该要如何生存于世。
似乎眼下衿娘赎身之后解,便是立时再寻夫家,于此处安身立命。可衿娘这般痴情忠贞之女子,怎能叫她轻易寻个人再嫁了,岂非残忍。
从前他只嘴上念及女子之无奈,可当真设身处地时却是鲜而又少,如今思索去,竟是这般束手无策,行之惟艰。
他忍不住开始去回想过往,去想那个脑海深处的女子。
想从前阿生,该是如何之勇敢,才从这等囚牢困境中挣扎而出,还那般矫矫不群,班行秀出。
又想她彼时该是何等之信任与情意,才会向那名唤徐徊的男子竭尽真心地坦陈所有。
可是,一往无前的信赖与心意,最终换来的是什么呢……是一个又一个若泡影的谎言与假象,是无数次伤害与折磨后,在绝望及恐惧的烈焰中,痛苦地离开了人世……
林啸洐不敢再想,神灵却冥冥中不愿放过他般,逼他不停去想,以至痛楚若山崩地陷,在他疮疤斑驳的心头上,再度撕扯开道道豁口,活生生又血淋淋。
叫他痛不欲生。
衿娘望向忽而抚着心口,垂首长久默然不语之人,唇角抿了淡然轻笑,“妾身十分感激林掌事好意,但妾身如今别无他求,更无奢念,林掌事不必为妾身愁怀,来日如何妾身不在意,顺其自然便是。”
“墓……墓地,”林啸洐扶额轻遮起眉宇,声音似从喉咙深处挤出一般艰涩,“在下会帮你找到的,一定。”
“妾身感激不尽。”
衿娘再三作揖后,做了告辞,随而离开了茶馆。
林啸洐独自在原处呆坐了许久,直至夕阳落下,天际流霞染过幽蓝,他不经意地抬头望出窗外,瞥见那暮色的朦胧和远处忽明忽现的灯笼,忽而忆起昔日满室曦光熹微,那人眉眼覆雾,于他指尖美好的,若芷兰迎露盛放。
硬是挺过半晌的脊梁,瞬间便塌了,他再也承受不住地,伏在案上嚎啕,泪水若大雨滂沱,一落便落去了半生。
……
林啸洐终究是赶在中秋之前,帮衿娘找好了墓地。
是处依山傍水,幽静却不荒芜偏僻的好地方,将她带去时,衿娘险些跪地再叩三首,被林啸洐连忙拦下。
许是同为失意人,望着她将锦盒置于棺中,一点点添上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