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简笔画, 只要能拿稳笔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梅根在绘画课的下半堂,去接了小桶水,泡笔头、挤颜料在调色板上, 等笔头浸满水就把水甩掉, 按照老师教的中心一个圆加多个半圆的构成组合, 开始沾水粉在白纸上涂画, 一朵小花很快完成, 但它只有绿色, 绿色勾边后, 内里是深深浅浅的绿色, 她无师自通了加白色来调整色彩纯度。

她画的是毒藤女培育过的绿色花朵。

小孩画的其实不好看, 因为才尝试画,形状有些怪异,涂色也没有逻辑, 根本辨认不出是什么花朵,但她自己满意。

可下课后拎水桶去清洗用具,对于那副画,老师问她要不要留下,梅根极小弧度地摇了摇头,她不喜欢它, 就算是亲手画出来的,她也一点都不喜欢。

即使梅根已经从最初空空荡荡的世界里出来,被带到这个有她很爱的人的世界, 能感知和认知到许多, 但能留在她心里的人和事物很少很少, 她是一个吝啬的小孩,不愿意对不喜欢的人和事物付出, 哪怕一丝言语、目光和注意力都不给。

她提着水桶离开,到儿童专用到洗手台前,当手触碰到水流时,她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茫然无措。

然后等下午到课程结束,她就去向工作人员要一只塑料小鱼缸。

那名女士问:“要小鱼缸做什么呢?”大人对儿童的选择总是有很多问,但大多出自关怀,而不是质问和控制。

梅根趴在那个矮矮的吧台上,高度刚好能让她把脑袋搁上去,而稍微踮脚以后,就能把手掌搭上去、枕在下颌下,让那里不太痛。

她很认真想这个问题,因为涉及自己的需求,她就不再吝啬,正常地与人表达,“要养小鱼。”

女士惊讶地笑了下,告诉她,“但是这里没有小鱼呀!”她的语气很轻和,想要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个想法。

梅根毛绒绒的脑袋动了动,示意自己知道这件事情,但她放下一只手去摸自己的兜兜,对方原本以为她会掏出叶片或纸片,这里有些孩子的精神症……会让他们认知错误,造成类似的误会。

可她拿出来的是只塑料小鱼,她也说的是:“养塑料小鱼。”

女士疑惑了,看着面前的孩子,她看起来年纪很小,脸上稚气未褪,但抬起来和她对视的目光很认真,还有点不解为什么自己的意愿不被满足,她忽然心里一软,试探地伸出手,她大概认出这个孩子了

是在教职工群体中,一直被公认的不喜欢和人交流的很自闭的孩子,连这里最专业的心理医生也这么说,可现在她又好像没有那方面的障碍,对她的动作没有退避,于是,她动作很轻柔小心地触摸到了她的脸颊。

天啊,那是多么柔软的手感,她在特殊儿童托养中心里,第一次面对这样软和的一个孩子,没有应激排斥,那双清澈见底的绿眼眸里即使照着倒影,却也让人觉得其中什么都没有,可还摆着一份固执。

但她为什么要养一只塑料小鱼?

“可是梅根,它没有生命。”这句话很轻,因为生怕惊到对面的孩子。

梅根点点头,她知道塑料小鱼没有生命,从得到它的第一天就知道了,可看着女士的表情和姿态,她脑袋里忽然明悟了点事情,那就是对方还要理由。

想要理由也是一种索取,梅根看了她很久,最后歪头,“……小鱼,要在水里。”

就算没有生命的小鱼,它也可以待在水里,这勉强算一个理由,起码有一点奇奇怪怪的逻辑,却让梅根疑惑。

为什么想要一个东西,要为它找理由?人们总是在意各种意义,可梅根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到认识外界的过程中,她就做够了‘无意义’的事,而且从前没有人这样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