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烟就过了一年多清心寡欲的日子。春时跟山人农种,秋时收获,教雉奴鸦奴学书习字,闲下来也会进寺里给老和尚画些佛教壁画,跟他打打机锋。此地像个桃花源,平淡且惬意,除了偶尔会袭来的压迫性的异乡陌生感,固执地要将他吞没。

他从来找不到回家的途径,逃出河东想游历五湖,奈何战乱频繁,出游成了奢望。燎烟翻遍典籍旧故也只能得到一个“恒河沙数三千大世界”之类的常识。也或者就是枯僧说的“缘法因循法度” “法不孤起,仗境方生”之类的万金油屁话。

但当再次醒来在陈茗的怀抱之中,燎烟似乎终于有点理解法不孤起、仗境方生这八个字。

陈府十一年困居,东都三年流离,十四年时间。他今年24岁,陈茗也刚好30岁,而立鼎盛之年。

他依旧被困在陈茗的怀中,他可靠的、窒息的、痛苦的怀抱。像无法突破的死循环。

“在想什么?”陈茗捏着指头把玩燎烟的头发,闲适、调侃,也辨不出喜怒。

燎烟哎呀一声叹气,说,我屁股疼。 还好陈茗不是彻底的畜生,至少是懂得走保持可持续发展路线的畜生,给他从里到外涂了清凉的药膏。没睁开眼睛,意识刚清醒的一瞬,燎烟就明白自己又被陈茗带回他愈发庞大的巢穴。

陈茗卧倒在侧,一丝不挂,修长健美的身躯赤条条横陈,肉体晃眼的很。赤裸隆起的麦色肌肉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毛发纤毫可见,热息蒸腾。只前胸又多了好几道狰狞的刀疤。

燎烟多看了一眼,陈茗就阴阳怪调地说:“哦,还懂得心疼郎主啊!”

燎烟卷起被子把自己埋起来,滚到一边,说:“你天天打仗不要命,到处都是想杀你代之的人,我劝郎主你还是悠着些。免得创业半道崩殂。”

陈茗这回笑容才消减了些,也真实了些。只不过心底还在淬幽火,妈个巴子,真会说软话,害他硬话说不出来了。

身侧的床板突然轻松下来,燎烟回头一看,发现陈茗下地在穿里衣,套完裤子跟袜子,陈茗才让人进屋给自己穿戴外衣。井然有序,层层如缚,套出来一个比之从前更威严的晋王。

金玉冠,黑绣龙袍。

龙袍在此间此世并非专供天子穿着,郡王及以上都可以穿,只是不能用赤黄,且在穿着时“挑去一爪”以示区别。燎烟在官道遥遥见过一面穿赤黄龙袍的天子,枯败穷途的青年,满目无力,望断萧条。那条龙像吸食精魂的幽鬼在向他索命。

而玄黑的龙袍穿在陈茗身上,那条龙则仿佛就要奔出来,为他呼啸四野。

那条龙在与燎烟对视,神秘且冷酷的龙目,与陈茗合二为一。

“你那两个小崽子现下被我收为义子,养在晋王府的祥子院。”陈茗正完衣冠对燎烟说,“府中新建不久,你也刚来,可唤人带你去熟悉一番。”

燎烟问:“哪里都可以吗?”

陈茗笑:“自然,随处皆可除了晋王府大门以外!”

踏出门外前,陈茗又像想起来什么,说:“对了,我亲儿子也在祥子院里头养着,今年刚满一周岁。你得像爱你那两个野种一样爱他!”

陈茗离去,值守的婢子仆役上前,向空茫的燎烟请问:“这位……小郎君,洗漱更衣否?”

燎烟心中如扎针般痛,喘不来气,还是有一点滴痛的。

毕知梵又出了一趟关山以外,杀灭山坳坳里藏身的伪皇帝的一小撮乱军。也终于回了东都。他更换了靓丽的华服,戴耳饰簪鲜花,兴冲冲要上山找烟烟,下属们怎么劝也劝不住。

直到他与他的马一起在街边听到商贩讨论:“听说晋王上了一趟山,接回了个美人啊。”

“有多美?”

“能把晋王迷倒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