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燎烟大闹中庭被送去教习的原因之一。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无法直视心中那团炙热的火焰。
燎烟出来后阉鸡过一阵,予取予求,令陈茗如鸡肋般索然无味。直到他发现燎烟策划逃跑并顺利成功逃跑,他很兴奋,精神抖擞,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把人重新从隐蔽的壕坑里刨出来。
燎烟绝望极了,又堂堂正正的语气,质问他:郎主,你有否对我感到过哪怕一丝的汗颜羞愧?!
陈郎主在马背上笑,回:不,我只为你兴奋与惋惜。你的翅膀与色彩都为取悦我而生,你的慧黠与骄傲于我也是心头好,本郎主只想要更多、更烈、更高、更远!
陈茗从不汗颜羞愧,他从内心地对燎烟可能脱离他的掌控感到恐惧而已。燎烟逃的好,才会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发觉这一点。
他的雄心横在天下四野,纵在千百年英名。只有烟奴,看见过他的恐惧,安抚过他的恐惧,容纳下他的恐惧。因为燎烟,陈茗才感觉世界不那么像绞肉机般空洞无情的游戏,而是鲜活生动的人生。他绝不能放掉这只美丽的灵雀儿。
恐惧是他也是烟奴,甚至是所有人,都必须牢记且绝不能遗忘的东西。
也是那时,东都天子敲定了陈茗妻子的最终人选,凤翔。帝国最后的宝珠,最后的祭品。
也是那时,陈茗敲定了对付她的另一人选,莫郎文山。乱世难得美玉,有志殉道的君子剑。
自此,燎烟与陈茗的相处模式彻底改变。
陈茗知道燎烟的桀骜不驯在魂魄里。燎烟知道陈茗识破他的示弱,也摆烂懒得再装,半真半假跟他虚与委蛇。燎烟真心地喜爱过这位穿越以来后,对他照顾有加、半拉扯他大的“哥哥”。当他意识到陈郎主以权与欲的重大引力,非要拉扯他坠落在地,燎烟才会一直不懈地大声质问他:你当真喜欢过我吗?
喜欢过我,为什么要对我做残忍的事?
不喜欢我,为什么又要密不透风地禁锢我摧残我?
说呀,说吧!不管答案是什么,我都拿得起放得下!
陈茗却用含笑的双眼,抿紧了嘴巴。
他永远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因为烟奴拿不起,更放不下。他便是那拿起便不打算放下的魔。
就像他们少年被埋葬的往事,成人过后真假错位的爱恨情欲,如同四季轮回的桃树,春开繁花,夏来绿云,秋结硕果,凛冬傲骨。
你在什么季节观桃?看见的是什么,火或者冰,热烈或者凋零,是什么便是什么罢。
那幅燎烟走后,被陈茗抚得已快糜烂的他唯一的肖像画,那枝依旧栩栩如生的桃花被簪在鬓间。情如许,似深或浅,不可捉摸,不见白头。
毕知梵算什么?所有会出现在烟奴生命里的人又算什么?
无聊疲乏了,陪他们玩玩而已。他源源不断吸食着燎烟的血肉魂灵,长成巨人。烟奴当如是。
时光如流水。
四个月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
凤翔帝姬坐金根车出降离京的半月后,军镇传来噩耗,洛西关隘被以少胜多大破。
也许是被摧残的贱草一般的死人们已化作恶灵,布施乌云与阴雨,完成他们死不瞑目前最后的绝恨。叛军长驱直入,直达洛阳西大门的三大桥地区,也即禁苑西门的延春门所在地。
朝廷一直压着叛军的事宜,导致东都的百姓们在城快破之时才知晓,于是纷纷收拾好家当,成群结队躲进附近山脉林间。
在此之前的那夜,燎烟绘制的那幅霓裳羽衣绵绵自燃起来,在风中飞化为灰烬。
屋檐下被新更换的铜铃“叮铃铃”作响。
灰烬像黑色的蝴蝶,举重若轻,如泰山,如鸿毛,散入无边黑夜。
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