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钧棠抬了抬头,看我一眼。
我一点不怕地回望他,再一次重复:「这些我都可以现场吹。」
「你今天要吹哪首?」女生问。
「即兴可以吗?」我试探着问。
女生看了看身边另外几个人,大家点点头,她对我说:「可以。」
好嘚儿!
我拿起唢呐,试了试哨片,调匀了呼吸,吹响第一声。
所谓先声夺人!
我上来就开始《百鸟朝凤》最高潮的拟声部,紧接着跳《黄河奏鸣曲》滔滔江水一气音,再转《山岗的月亮》大开大合,最后一个大圈儿,再绕回《百鸟朝凤》。
滴滴滴哒哒!
滴滴滴滴哒!
滴~~~~!
全程衔接,高低起伏,从百鸟齐鸣到黄河涛涛,再到月光铺散,再回百鸟齐鸣。
唢呐为什么叫民乐流氓?
因为这东西一响,任你八个双簧管十六把小提琴,万箭齐发都盖不过去。
我为了突显自己确实实力雄厚,吊着一口长气,配合这些天越发稳定的肺活量。
吹得那叫一惊天动地,那叫一个响彻寰宇,那叫一个雷霆万钧
我眼瞅着两位学长学姐傻了眼,紧接着两个老师也没了表情。
只有曲钧棠,他一手按着额角,低垂着一帘扇子似的眼睫毛,极力表现出固有的漠然但我知道,他其实一点都不淡定,他的内心折服于我出类拔萃的专业水平。
不,也许,折服谈不上,但肯定要对我另眼相待。
这不是我在脑补,有实锤。
他抬眼看我了。
他看我了!
我已经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曲钧棠看我,是我动力的来源。
他不是我的白月光朱砂痣,他是我的氧气瓶,看着他,我就觉得气儿足!
再来一回合完全不是问题。
可评委老师给我打了个手势,没让我再表演第二轮。
我悻悻地挪开唢呐,看向评委席:「老师,我吹完了。」
两个评委老师还算沉得住气,大概是在考虑怎么点评我这段表演,没有立刻开口。
但那位民乐队的学长,带着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我:「你平时都是这么吹曲子的?」
「也不是,」我想了想,说:「主要看家属意愿和价格,才决定表演的曲目难度。」
如果每场活儿都这么干,我早就力竭而亡了。
「你有商演经验?」民乐队的学姐问。
我点点头:「有。」
「都出席过什么演出?」学姐问。
我迟疑了一下,瞥了一眼曲钧棠:「……就,家里的一些……小型演出。」
「具体是什么级别,容纳多少观众的演出?」其中老师问。
「观众多少,取决于对方家里多少亲戚和围观多少群众……有的时候多,有的时候少,不是我能决定的。」我用他们能听懂的方式回答。
「是露天性质的群演?」另一个老师问。
「差不多,有时候也有屋子棚子,不过大多数是露天搭场。」
评委的问题没超纲,我放松了一点,口若悬河说:「我家里人都会吹唢呐,我从小耳濡目染学会的,所以演出经验很多,特别多,我自己都不记得多少场了,要是赶上活儿多,我一天能送走好几个!」
「送走好几个?」学姐发现了盲点,「你家到底是做什么的?」
啊……
我动了动嘴唇,看向几个评委,尤其是一直没说话的曲钧棠。
曲钧棠低着头,似乎在审阅表格,没分给我半点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