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偃边好言哄她,边去拿披风,转脸的功夫,赵锦宁已经晃晃悠悠地走出了画舫。

月影之下,她裙据蹁跹,身姿袅袅娜娜,恍若入尘仙娥,要不抓紧,即刻不登天便入水。

赵锦宁身重腿软,两只脚似是踩在棉花上直站不住,好在李偃及时从背后拥住,给她穿戴好了披风,“掉进水里可不是顽的。”

“我才不怕……”她依偎在他怀里有了依仗,无忧无虑地仰首望月,“这不是有你吗?”

“我也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跟前儿。”

“那就请你守着我,看着我罢。”

迟迟没有得到答言,她转过身,手扶着李偃胳膊,昂起粉面,杏眼醺醺摩挲着冷俊面孔:“不行吗?”

“好。”

他低垂凤眸凝视她,深邃目光如月似水,缓缓透过眼睛钻到心里,搅动宁静引起轩然大波。

赵锦宁想着大约是酒沉了,忙伸手捂住胸口,压住突突往上撞的心,仓皇移眼看向池中荷花,踉跄着要往船沿走,“这莲开的好……我要一支插瓶。”

李偃要帮她,她固执的非要亲自去撷,他只好扶着她走到沿边,弯腰伸胳膊去够,差一点点才碰到根茎,不得不收回手,泄气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这话倒好,”李偃扶着她走到船板中央,嘱咐道:“老实待着别乱动。”

不等她询问要做什么,他便疾步往船尾走去,没一会儿,听得哗哗两下木桨摇水声,紧接着画舫动了起来,船头在那株荷花咫尺处停了下来。

赵锦宁顿时欣喜,也顾不得李偃的叮嘱,自己走过去折根茎,费了半天劲才拿在手里。她觉得累了直接席地而坐,坐着还不觉松泛,所幸躺了下来。

李偃回来,见她手捧着荷花躺在船板,轻斥道:“这人真是醉了,也不看看是在哪里就胡乱躺下来。”

“走开……”

他如松似柏的挺拔身影笼罩过来,结结实实挡住了眼前明月,赵锦宁黛眉微蹙,嘟嘟哝哝道:“你挡着我的月亮了。”

李偃一把擒住她乱挥的手,“仔细受凉,还不起来?”

她似是嫌他絮聒,把搁在胸前的荷花遮到面上,挡住视线不看他:“躺着不累,你怎么和嬷嬷一样絮絮叨叨的,老是管东管西,我都十八岁了,一点自在都没有……”

“管你也是为了你好,”他稍微使劲拉她,荷花顺着面颊掉了下来,她闹着喊疼,努着丹唇,万分委屈:“胳膊都要被你拽断了,也是为了我好?”

要搁以前,李偃早就二话不说将人捞起来,但现在他懂得刚者易折,她是娇花,可心性顽强,醉酒之下难得剖露几分真情实意,他得耐十分的好性儿,“那你想怎样?”

赵锦宁拽着他的宽袖摇摇胳膊,“你也躺下。”

她见他果然躺了下来,随即撑起半边身子伏在他胸口,惬意地眯起眼睛:“这样就不凉了。”

“赵锦宁……”李偃揽住她的肩头,哂笑道:“谁有你的算盘打的精?”

“嘘……别说话。”

赵锦宁伸出根纤葱玉指抵住他的唇,“我阿娘说中秋月许愿最灵,她当年对月许愿说想要个女儿,结果我就来到这个世上了。”

“阿娘还说是因为有了我,才让每个阴缺的夜变得圆满。”

“我很想她……”

“宫里人人都说阿娘最得圣心,只有我知道,她对爹爹的宠爱避之不及。”

“她是为了我才得宠,也是为了我自缢,全都是为了我。”

“如果没有我,她就不会早早的殒命。”

这些话,李偃以前从未听她说过,他正在思忖真伪与否,她的眼泪啪嗒啪嗒砸了下来,洇湿了他几层衣衫,直往心里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