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后仅有的微茫,前后密不透光,就只能听到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强而有力,杂乱又无章。

他到底要做什么?

“怎么了?”她抬起手,一点点移到他左腹,纤长柔指隔着缎面衣衫,抚摸当年的箭伤,“是那年在宫中受的伤?是这儿疼的厉害?”

“伤早就结痂,疤却难好,每逢阴雨会隐隐作疼,这不是什么大事。”李偃攥着她的手移开,慢慢弯下腰,直至将下巴抵在她肩上,轻声呢喃:“你别骗我了,我知道你心里装着谁,可现在,你嫁的人是我啊。”

“我对你抠心挖胆,从无二意,你也放下戒备,回头看看,好不好?”

这些话,听上去情深意重,似万斤重石,同他这副高大身躯,一起压在赵锦宁肩上,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本可以像以前一样敷衍了事,但此时,那个好字如针如骨,哽在喉间久久吐不出来。

那年咸熙宫,拿了他的玉佩,搪塞答应为定,结果呢,就真的嫁给他了,这中间,包含了多少不甘与怨愤,他的手段又是多雷厉风行。

要真答应下来,依他乖僻邪谬的性子,说不准会秋后算账……

赵锦宁想入非非,寻不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李偃却突然松开她,搭在肩上的手,缓缓捻转到颈间,温热指尖隔着一层单薄中衣不住摩挲,摸得她毛骨悚然,情急之下握住他的手,慌不择言应下:“好,我……心里只会有你一个……”

她以为是迟迟没答应,他定是恼了。

谁知,李偃一把捞起了她颈上的碧玺珠璎珞,摸着坠在项圈底下的如意玉锁,漫声道:“我当是什么劳什子,原来是这个,硌的我心口窝疼。”

惯会故弄玄虚!赵锦宁银牙暗咬,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既然答应了,就得做到,”李偃捡起地上的帷帽给她戴上,语气稀松平常,逐字逐句落到她耳中,无不是告诫,“你该清楚,我最恨诓骗。”

轻纱遮面,晦暗舱内,她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不过能想到,那双比鹰利的漆黑眼眸,定是满含得逞后的狂傲。

李偃深知她敏捷多疑,再待在这儿,怕忍不住露出破绽,便道:“这里头太憋闷了,我出去透透气。”

赵锦宁撩开面纱,看着他长身秀立站在甲板,一袭朱红袍衫在疏疏朗朗的灯影中翩谦似火,甚是灼艳眼瞳。

此刻,心乱如麻的人变成了她。

平静半晌,赵锦宁缓缓走出船舱。

起秋风了,雨后弥漫的潮气,幻化成了一层薄薄的雾漂浮在河面,远处锦绣灯笼模糊的不成形状,孤舟已经驶进秦淮河中段,岸边商户店铺陆续打烊,四下静谧。天上无星无月,水中微茫点点,颇有些江枫渔火的味道,不禁让人倍感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