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
李偃疏朗嗓音突然传来,惹得她心内一惊,无声发笑,都能被他发现,掩唇暗道,他那双眼睛比鹰还利,比狼还尖。
“我仿佛看到你八十岁的模样……”她虽正色,但尾音里还是拉着一丝笑意,“垂垂老矣。”
李偃轻哼一声,“还不是因为公主宅心仁厚,发善心救济贩夫却不顾及体谅我。”说着,他想直腰挺背站好,奈何身量太高,脑袋直顶篷顶也直不起腰。
“这不是救济,”赵锦宁笑着纠正他,“是买卖,我付了钱,他渡我游船,银货两讫。”
“你看他不易,多给几两银子便是,何必非得坐船?”
“贫苦,是救济不过来的,他年逾花甲还能通过劳作赚钱,比京城中年轻力壮的叫花子强上千万倍,我敬佩他。”
昏昏暗暗的环境中,李偃依然能看清她比日耀眼,比星还亮的漂亮眼睛。
她说:“希望我朝子民都能够不靠旁人施舍,就能有衣穿,有饭吃。”
他一直知道她的心胸从来不拘泥于闺阁,她有野心计谋,心中装着江山,百姓,装着京城,装着李霁言,独独……
李偃久久没有说话,赵锦宁仰脸去看他,他单手撑着篷顶维持着站稳,顶天而立地,恍惚给她一种可以依仗的错觉。
她抬手握上他掌心,“你是我夫,是国朝的驸马,要同我一起为国效力,让天下百姓都穿上衣,吃饱饭,好不好?”
这就是他在她眼中的价值,为她效犬马之力,最后再一簪毙命,好成全她和李霁言的双宿双飞。
胸口利刃锥心,李偃强忍着恨回握她,万千怨憎尽数隐在话语之下,字字在喉间泣血,吐出来的却是毫无破绽:“我……定不辱公主之命。”
船头迎面驶来艘两层楼高般的豪华画舫,满船金灯银烛,焕彩争辉,光亮直逼,临水洒进狭小舱内,光线顺着滚金腾云刺绣朱红袖口扶摇直上,从李偃如纸似冰的面上一闪而过。
“夫君……”赵锦宁看到他的脸,灰中泛白,竟像那年在咸熙宫重伤时的模样,不免疑心又担忧,上船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脸色这般难看?她抬起另一只手也握了上去,关切道:“身体不适吗?”
“连日阴雨天气,旧伤有些作痛,”他从她手心抽出微微发颤的手,慢慢长喘一口气,“我无事,你不必担心。”
旧伤……她记得当年初遇,他左腹中箭。
那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疼的呢?她忽然想起,看戏时,他脸色就不大对。
硬拖着不适的身体,陪她看戏游船,挤在狭小的舱内,难受到青白了脸也不说一声,这是到底何居心?
是……有几分心悦?还是苦肉做戏?
第四十九章 你嫁的人是我啊
赵锦宁想不出个所然,站起身,去搀扶李偃胳膊,“身子不适,为什么不早说,我若知道,定不会缠着你来游什么船。”
她的声音,如春水一般缓缓流淌进李偃的耳中。
是满满的关怀中带着自责。
她让他坐下,自己歪歪晃晃的要去船尾让老贩停船靠岸。
“不必,”李偃伸出手臂拦住她的去路,“难得带你出来,我不想扫了你的好兴致。”
“哪有你重要?”
李偃险些痛笑出声,她到底是以怎样一份心肠说出浑然到让人信以为真的假话来?
他把她拉回来,半拉半拽间扯掉了头上的帷帽。两人站在黝黯光线中,虽面对面,却看不真切彼此的面容,赵锦宁听见他似玩味般的一声轻笑:“当真吗?”
“千真万确……”话刚脱口,李偃一下将她拥进怀中,大掌摁着她脑袋贴在胸前,泯灭掉了发髻上泠泠作响的步摇发钏。大袖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