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性回身,旁边却只余空枕。
她醒醒神,坐起来,出声唤人进来服侍。
素银捧着缎面寝裙进来,掀开帐幔,“大奶奶,奴婢先伺候您沐浴,再梳妆吧。”
赵锦宁点点头,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素银伺候她穿上软底锦鞋,笑道:“大奶奶好睡,现已午时二刻了。”
“都这么晚了……”
她轻声叹息,全怨李偃。
要说平日里,睡一张床,他规矩的都要同她分清楚河汉界,一副清心寡欲厌恶世俗的不近人情。
可一旦起了兴致就不分个轻重。
素银拿起布巾,从肩颈轻慢地擦拭,移到腋下时,赵锦宁忽然忍俊不禁,笑出了声,素银忙不迭停手,请示道:“大奶奶,可是怕痒?”
赵锦宁摇头,只是突然联想到一物,她收了笑,问道:“素银,你可见过骆驼?”
“奴婢不曾见过,”素银道,“听家下小厮说,往边陲之地贩卖货物,常用骆驼来驮。”
“不错,”赵锦宁扶着素银的手,迈出浴桶,微笑道:“骆驼呢,长了三个胃,最能忍饥耐渴,饮一次可顶数日,是走沙过漠的好手。”
“奴婢,受教了。”
素银服侍赵锦宁穿戴整齐后,主仆二人移步到妆台前。
素银听大奶奶滔滔不绝讲了这些,料定是昨日大爷早早归家,大奶奶心里欢喜了,今日心情才这样好。她边端详镜中秀媚容颜,边拿起一支攒珠芙蓉花步摇在绾好的发髻上比量,笑着说:“大奶奶今儿气色好,戴这一支可好?”
赵锦宁定定瞅着镜中的素银,随手将盛有口脂的掐丝珐琅小圆钵“噹”的一声,敲在桌面,曼声问道:“我昨儿气色不好吗?”
她面上仍挂着淡淡微笑,语气却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不悦,素银向来千伶百俐,霎时便领会,忙不迭搁下步摇,郑重一跪:“奴婢失言。”
不愧是李偃调教出来的人,聪颖机灵之处百个不及她一个。她是喜欢聪明人,可这聪明太过,妄加揣摩她的心意,便是大大的不好了。
“我不过是问你一句,何至如此?”她拿起桌上的芙蓉花步摇,簪到发髻上,“你的眼光极好,这支步摇素净淡雅,很衬今日衣裙,我很喜欢,起来为我上妆罢,我有些饿了。”
听大奶奶语气如常,素银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兢兢站起,道:“是。”
素银是李家的家生子,打小就被老太爷派在李偃院里,服侍他多年,全心全意只以李偃的话唯命是从,李偃嘱咐用心伺候赵锦宁,她本以为贵人只是娇气些,尽十分的小心也就够了。
哪曾想……她深深意识到,大奶奶和大爷是一样。若她是个蠢的不知尚可,偏偏她有几分机灵,便得拿出十二分的心来周全伺候。
素银规行矩步地伺候完梳妆,又递上热帕。
赵锦宁接过,格外仔细的再净一遍手,“饭摆在哪里?”
“回奶奶,摆在了小花厅,”素银本欲再多提一句,但经方才那出,也不敢再多言,只有问有答,断不敢再添错处。
连日多雨,小花厅一带的花藤枝蔓都蔫蔫耷耷的再提不起精气神儿。
天不晴朗,花不鲜艳,便是身处江南也另有一番别愁。
赵锦宁正感慨着,一抬眼,倏忽一抹朱红在黯淡天光中撞进眼瞳,鲜艳了一厅。
她一怔,顿住脚步,“你……今日怎么在家?”
“这也奇了,”李偃慢悠悠转脸看过来,唇边微扬:“我不能在家?”
时至今日,赵锦宁才发现,比起淡月白、靛青黑,他更适合朱红,不对,是朱红更适合他。她还没见过谁能把这样又艳又绮的颜色,穿的如此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