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不及从前,可见是有心无力。他摩挲着香袋上的龙头刺绣,听苏桓继续回禀:“公主病势沉重,身虚体弱,笔难握……臣服侍在侧,欲为捉刀代笔,公主却说‘再无归期,难见天颜,惟有字能呈送御前,日后圣上见了字也诚如见了人一般’。公主悲泣,几度顿笔,书到最后,泪落满纸晕了墨迹。公主恐污圣目,提笔重写,谁知力竭不能支持一头倒了过去……”

禾兴眼线一直有消息递进京中,公主自中箭后,身子便不好了,时常头疼脑热,大病小病不断。皇帝只是没料到竟严重到这般田地……

“锦宁果真要死了吗?”

皇帝病了多日,喝药喝得声气儿都透着股挥之不去的苦药汁子味,紧攥着香袋低沉问出声。

苏桓躬身垂首,道:“公主福泽深厚,定能逢凶化吉……还望万岁爷珍重龙体。”

“珍重?”皇帝一嗤,慢慢地撩起眼皮看向苏桓,“教朕如何珍重?”

江山不稳,朝堂不安。去岁妻崩,今年妹殒。舐犊、伉俪、手足统统故去,做皇帝做到这个份上,真真成了孤家寡人。

许是病体精神不济,心房不坚。皇帝眼底流露出鲜见的悲戚。

苏桓洞悉,长公主夫妇可以高枕无忧了,垂首深揖,劝道:“龙体安康乃江山稳固之基石,百姓之福泽。臣恳求万岁爷莫因长公主多过伤怀,还以龙体为重。”

沉默许久后,皇帝终开了口:“传朕密旨,锦宁薨后,永禾即刻归京,不得再有延误。”

冷漠无情的帝王,到底尚留几分人情味,对手足骨肉还存着期待。

苏桓领命,另书一封密信给李偃。

与信同递禾兴的还有则贪赃贩私大案。厂卫联手以雷霆之势迅速侦破,宦官王柘并数十个官员落马。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抄出来的家产足足充了半个国库,震惊朝野。

此案大功臣苏桓,跃升成皇帝最仰赖的近臣,走马上任司礼监掌印,代天子批红,权倾中外,一时风光无限。

时至七月流火,禾兴渐有秋意。

这日午后,天阴的沉黑,淅淅沥沥下起雨。外书房晦暗不明,几扇明窗大敞四开,赵锦宁移步窗下端坐,借用惨淡天光展开了苏桓信件。

白纸黑字入目,她念出声:“不负所望,密旨已拟。”

“人心教你看的透透的。”李偃抬眸看向她,哂笑道:“你皇兄良心未泯。”

是了,她装病能躲,可皇帝若再绝些,即刻下旨接晞姐儿回京那也是没法子。

赵锦宁撂下信纸,提壶斟了杯碧螺春,端着走到书桌前,李偃停手,抬起下颌儿就在她手里喝净,转回脸,继续铺排桌上沙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