嫤音心痛蹙额,含泪低声道:“哥哥说的这是什么话……嫂嫂福泽深厚,定会平安无事的……”

两个太医也斟酌着劝慰道:“钱大夫的方子极有效用,殿下服药后,脉息不似先前那般紊乱……也少了些呓语……安稳许多。”

那支箭上淬毒,拔出体外,太医拼劲一身医术才好不容易止住血,不想又发起高热,烧得赵锦宁四肢冰凉,梦呓不断,一声又一声地喊娘,喊疼。眼下新服了药,倒是比较先前看上去好一些。

太医向来话不满留三分,一旁的钱大夫很是看不惯这样弯弯绕绕,直言道:“若熬过今夜,退了热,就有好大的指望了。”

李偃百念皆灰,早已存着她死他也死的心思,哪里听得出好赖话。

中箭的是躺着的人,中毒的人却好似是他,同样的命若悬丝,危在旦夕。

情倒比毒还毒。

钱大夫想起昔日,年轻的后生驰骋沙场,是何等英姿飒爽,意气风发。再瞧今日如此这般萎靡不振,心灰意冷的模样,不免教人恨铁不成钢。

到底不忍豪桀没落,从不说空话的钱大夫也虚头巴脑起来:“药用下,也讲究医缘。”

“将军可曾听过‘祝由术’?”

“上祝于神明,病从而可愈已。”

“若将军悲观厌世,误了医缘,只怕神仙也难救回公主。”

李偃听此说,略略回心,转过一双血丝布满的眼睛,盯向钱大夫:“此言当真?”

钱大夫捋一捋胡须,“老朽绝无虚言。”

两个太医也忙帮腔,说起祝由术的神奇,起死回生之类的话。

虽是空话,可李偃自己就是死而复生的糊涂账。既然他可以,那她也可以。因此不似先前那般心寒齿冷。强打精神,接过岑书手中布巾一遍遍地擦试她手心,额前的冷汗,一遍遍地在心中默默祝祷。

众人都守几个日夜,到了下半夜,皆疲乏困倦。嫤音揉揉眼睛,见李偃蜡黄的脸上眼窝抠搂的不像样,熬困的眼珠子血红血红的,心疼不已,再次劝道:“大哥哥歇息一会子,让我来守着嫂嫂吧。”

李偃不肯假手于人,揭开赵锦宁额前降温的手巾,又拧了一把新的敷上去,“往常我有伤病都是她照顾我,现在也该由我来照顾她。”

以前不觉,现在却都是亏欠。

上辈子她生病受伤包括那次……不知缘由的小产,因种种原因,他都未能守着她照顾她。

聪慧敏感的她,心中自然对他的真心存了疑影。

需要的时候,不在。不需要的时候弥补再多,也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你说的对,她需要我在身边,我想她一睁眼就看到我……”

嫤音听此说,知道劝不过,也不再言语,帮着岑书换了一盆新温水,另揉了一方帕子递给李偃:“大哥哥擦把脸,解解乏,也精神些。”又走到灯架剪了蜡花儿。

李偃匆匆抹了一把脸,正欲放下,忽听一声,微乎其微的虚弱呢喃。

他登时抬眼,看到她原本紧闭的双目微微眯起一缝,惊喜若狂。激悦情绪瞬间传遍全身,一时间干哑的嗓子竟然说不出来话,急地直拍床沿。

嫤音听到动静,回身一望,立即明白哥哥是什么意思,忙不迭到外间唤大夫。

这里,李偃死死握住赵锦宁的手,好不容易挤出来一句:“我在……”

赵锦宁翕张着惨白唇瓣,想说什么,李偃忙不迭撑起身子附耳过去,仔细一辩,却是在喊他,“知……行……”

他一连迭声:“我在,我在。”

钱大夫并两个太医也已经进来了,李偃不得不松开她的手,让大夫诊脉,自己问她:“是不是疼?大夫来了,不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