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正颜厉色教人觉得温暖,李偃姑且当是真心,柔声哄道:“外头冷快回吧。最多个把月,打赢胜仗,我一准儿马上回来。”
他是有正事的,她实不该如此儿女情长。
于是将岑书怀中的包袱递给他,“里面有护膝、护腕,还有几条厚抹额,几双棉袜,记得穿戴。”
“走吧。”
他说好,拎起包袱转身就走,持枪跃马,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玄铁马蹄,敲击着冷硬地面,哒哒地响。翩跹朱红披风融进灰蓝天色中,越行越远,马蹄声渐渐泯没,四下又是一片静寂。
在瞧不见的地方,有人掩耳盗铃,悄悄回头看了她一眼。
再望不见人影,岑书劝道:“殿下,我们回吧。”
“好。”
这时,不知谁家的公鸡扯着嗓子打了个洪亮的鸣,紧接着,整个城内的鸡鸣声此起彼伏。
赵锦宁转身迈进门内,抬眼一瞧,东方露出鱼肚白,天蒙蒙亮了。
一夜不曾好眠,她疲乏地扶着岑书的手,坐上暖轿。
成亲至今,头一遭儿分开,虽不悲伤,心头却空落落的。
她拿起帕子揉揉冻得发酸鼻尖,轻声问岑书:“我是不是太婆婆妈妈了?”
岑书笑着说没有,附在轿窗悄悄道:“驸马疼爱殿下,殿下心疼驸马,彼此相爱关心,是多少夫妻都羡慕不来的。”
相爱?赵锦宁仔细琢磨,方咂品出些滋味。
倘或能这样过一辈子,也算是尽善尽美。
李偃的个把月,结果好几个月也不见回。
这几个月,赵锦宁有嫤音相伴,倒也不孤单。
她也没闲着,先是拟奏疏禀皇帝,请求减少禾兴今年赋税。又随杨同甫深入民间,亲眼见证了粮食的播种、抽穗,到了收割时节,又一同到地里看收割。
杨同甫指指地头正举着谷杆朝四方桶内掼砸的民众,笑着给她讲解:“那便是打谷。”
农人挥洒着汗水,一下又一下,乒乓砰砰声音响彻田地。金黄谷粒簌簌滚进掼斗,没人觉得辛苦,脸上洋溢的都是丰收的喜悦。
“收回去后,毒日头下晒干,就可用石臼、石碾舂碾脱壳。”
“稼穑艰难,”赵锦宁道:“一粥一饭,来之不易。”
这话实打实说到杨同甫心坎上,他赞许地看向赵锦宁,见长公主白皙的脸热得红扑扑,心中属实感慨。
近来天气炎热,站在日头底下没一会儿就晒得直冒热汗。公主随他进乡下地,视察多个村庄收成。田地进不去马车,便得用腿走,一走好几里路,随行的官员,个个都热得龇牙咧嘴,狂喘粗气,不乏抱怨。
而她这个娇女子依旧神情夷然,言笑自如,没有丝毫不耐与厌烦。
身在高位却深入民间,切实体察广大民众艰辛的,能有几个?
这份心儿,实令人钦佩。
若为男子……进朝堂定有番大作为。
杨同甫正惋惜着,见她拿起帕子直掖鬓角细汗,忙比手请她往回走。
一行人,走了没几步,身后突然有人喊道:“大人……杨大人……”
众人听声回头,只见是个六旬左右,身体健朗的老妇人领着个精壮小伙子远远地朝这儿走来。
走到跟前,随行差役将人拦下。
杨同甫是认识来人的,一老一小祖孙两个是大禾村的田主,去岁冬,那么困难时刻,主动把家里所有存粮全分发给佃户了,他悄声向公主解释,请示放行。
赵锦宁点点头,杨同甫挥手,差役退到两侧,祖孙两人方上前纳福作揖行礼。
老妇接过孙儿手中两个布袋子,满脸堆笑献上,“这是今年下来的新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