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在廊下呢,”岑书叠好衣裙放到木托,探头往窗外一瞅,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子,“驸马只教奴婢进屋侍奉,奴婢也不知驸马去向……”

见她颦起黛眉,岑书忙道:“奴婢即刻着人去寻。”

“不必。”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迈出小前厅,赵锦宁心事重重,目光垂在寸步内,不曾留意不远处站着的修长身影,还是岑书提醒道:“殿下,驸马。”

她抬眼一瞧,果见他立在月洞门外,身后还有四个打着灯笼、抬着肩舆的小太监。

等走近,他伸手搀她坐上肩舆。

天色已晚,浮华喧嚣隐于无底洞般的深青色中。这一道儿,无人说话,静谧非常。

赵锦宁望着天边那弯敝旧光晕,心绪也如同上玄月一般被云翳笼罩,乌突突的,不知明日是降雨还是晴天。

“冷不冷?”

李偃遽然出声,搅破了她愁如麻丝的心弦。

“不冷,”赵锦宁收起目光,略低了低尖俏下颌儿看向他,温柔一笑。

禾兴气候昼夜温差相差甚大,晚间一起风,冷丝丝的。

岑书来的急,不曾带披风。她只穿着竖领对襟长衫,白银条纱的料子格外轻透,隐隐可见通袖下皙白纤柔的臂膀。

“手这么凉,”李偃一把握住搭在扶手上的柔荑,顺着往上抚,冰似玉滑凉滑凉的,“还说不冷。”

“无事……”当着下人的面儿,赵锦宁不愿同他拉拉扯扯,想要撤出来,他却牢牢箍着她。暖烘烘的掌心,让她感觉好似没有方才那般冷了,也就不再执着挣开。

她笑笑:“现在不冷了。”

他焐得更紧,仿佛是想多给她些温暖。

赵锦宁注视着他睟亮的眼,忽然生出种,想不顾一切扑向他的念头。

可她也怕,怕是飞蛾赴火,焚身成灰。

她到底是没有那个勇气的。

回到上房,晚膳已摆好,颂茴等端着沐盆、锦帕上前来伺候她盥手。

刚洗完,李偃便递上锦帕。

赵锦宁接过,心中暗暗叹道,他真是愈发体贴入微了。

不单预备了肩舆,还提前教人摆膳。

她抬抬明眸,现只觉,他哪哪哪都顺眼。

顺眼到心惊肉跳。

“发什么呆?”李偃见她愣神儿,唤了她一声,“不是饿了,快入座罢。”

“嗯……”她答应着,坐下。

赵锦宁心思沉重,拖到这会子用饭也挨过了饿劲,即便满桌子都是素日爱吃的可口小食,她也食不甘味,只用了不到小半碗米饭便放下了筷箸。

李偃自是觉察出她的不寻常,打从书房回来就不大对劲。他料定是因承瑜守在廊外,以她的心机定能猜到,所谓“单据”不过是他的障眼法。

从而开始怀疑他的用心。

她到书房是有备而来,这也是他的疏忽……误打误撞,忘记教承瑜避让。

事已至此,再描补也只怕是画蛇添足。他不动声色,挟了些嫩扁尖笋到她碗中,“就吃这么点,不合胃口?”

“时候不早,吃多怕不好克化。”赵锦宁解释着,还是提筷,将他挟来的菜吃净了。

李偃嗯了声,随她放下筷子。

“我吃好了。”

门外侍立婢女听得这句,鱼贯进来,有条不紊收拾残羹、桌椅,服侍夫妇两人盥漱。

岑书传万诚回来,见婢女们陆续从小侧间内退出来,便知公主用膳完毕,直接进门通禀:“殿下,司正叩见。”

赵锦宁抬身款款往罗汉榻上坐了,道:“让他进来。”

李偃料她这是有事要交代啊,不等万诚进门,识趣地从椅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