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马鞭,”岑书拎出马鞭撂在桌面,走过来扶她,“难怪殿下错认,您瞧,皮条拧成股了,编的和鳞纹似的,卷着圈盘在迎客松后,不仔细瞅真如蛇一般。”
听此说,赵锦宁慢慢睁开眼睛,果见桌上有根马鞭。
她身子一软,心有余悸地靠着岑书慢慢坐下来,“是我眼花了……”
刚刚猛然一瞥,不曾细看,倒真像极了蛇。
不是她杯弓蛇影,实在是一朝遇蛇,十年怕绳。
咸熙宫的条案上曾盘横过一条浑身油黑油黑的蛇,又圆又亮的眼睛,直眈眈地冲她吐信子……
“殿下喝杯茶罢,”岑书见她脸色不大好看,倒了盏茶。
赵锦宁捧着杯,小口小口啜尽茶汤,稍稍平了几分心绪,她望了望窗外天色,再没了赏玩的兴致:“我累了,回府罢。”
“再……”她起身一顿,“要份酥皮鹌鹑。”
岑书道是,她又吩咐:“做好即刻送回府。”
“奴婢省的,”岑书知其意,笑道,“送回膳房,教他们温着,凉不了一点儿。”
一行人簇拥着从酒楼出来,来至马车前。
常记溪放下交杌,她扶着岑书手臂,提起裙迈步,冷不丁吹来一股风,她不自觉得仰脸,隔着帷帽轻纱望见了远处城门楼。
来时不曾留意,城墙高台,看起来比南城门还要巍峨厚重。
“北城门有多远?”
她突如其来的问话,不知指向谁。常记溪圆滑却并不冒失,加之干爹曾嘱咐“切忌在殿下跟前卖乖讨好”,因而他三缄其口,不敢多言,只拿眼瞧岑书。
得到岑书点头示意,常记溪忙答道:“不远,不远,从这儿到北城门,半柱香功夫。”
赵锦宁听了没言语,抬步踩上交杌,进到车厢坐好,方吩咐:“去城门。”
公主要登城楼,大档头率锦衣卫先行开路。安排自己人接替了城楼执勤士兵的巡视,再请她登楼。
赵锦宁望着倚墙石梯,道:“我想自己上去逛逛。”
城墙极高,也不知有多少层,一口气走完,额前都沁出汗意。她取出帕子抆抆,垂眸往下一瞰,顿觉小腿肚发酸,慌慌扶住垛墙。
不敢再往下看,便往远凭眺。
落日熔金,烧红了暮云,从西至北,蜿蜒盘旋在连绵山峦之上犹如火焰巨龙。
看上去无比温暖。
高处不胜寒,吹了会子凉风便觉浑身发噤,她扶着垛墙转身欲走,一扭脸凑巧瞥见了往城门而来的一队军马。
银鞍骏马,飒踏如星,甚为耀目。
须臾,疾驰临城。
赵锦宁收回视线,慢慢往豁口石阶走,行至一半,忽闻卒卒脚步声。
她微微一怔,应时收回前迈左脚,从袖中取出丝帕,擦完扶墙的手,孟仞身影便出现在了最后一阶石阶。
孟仞向前两步,颔首抱拳:“殿下,驸马求见。”
话音甫落,又响起脚步声。
轻中带稳,不紧不慢。
赵锦宁目光越过孟仞,注视着直通上下的城楼豁口。
不多时,李偃踱着沉稳步伐,翩翩而现。
一身轻甲,红缨灼灼。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李偃一开口,孟仞敛起深眉,凌厉眼风斜斜刺向了他。
他不屑一顾,轻慢地自孟仞身侧走过,立在前方。
赵锦宁瞥见孟仞手握向了刀柄,不等他用眼神请示,及时开口阻道:“大档头。”
孟仞收手,应道:“臣在。”
“我与驸马有话要说。”
“是,”孟仞深深眈了李偃一眼方退步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