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你让我死,我也死

戌时一刻,张嬷嬷准点来上房询问:“殿下,可召驸马?”

赵锦宁坐在妆台前晾发,手持和田玉滚轮在颊腮上轻轻揉捻,闻言望向铜镜,对身后岑书道:“不宣。”

连着两晚没睡好,妆粉一卸,眼下青痕着实明显。她看着镜中自己,微微叹了口气,置下玉轮,朝床榻走,吩咐道:“去灌个汤婆子罢。”

不然半夜老是冻醒。

刚躺下,阁外突然传来张嬷嬷的声音:“哎呦,驸马爷,殿下歇息了,您请回罢。”

她睁着眼睛听外面动静,半晌都没听到李偃的声音,心中疑惑,撑起胳膊,撩开帐幔向外看。

隔着一架春日海棠图屏风,怎么瞧也瞧不到门外景象,她唤岑书进来:“驸马来过了?”

“是的,”岑书隔帐回道,“张嬷嬷挡回去了,驸马……”一想方才驸马临走前那黑成锅底的俊脸,她不禁瑟缩了下肩头,“脸色不大好看。”

赵锦宁哦了声:“下去罢。”

岑书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仍盯着帐角葫芦形镂空熏炉纳闷,张嬷嬷一拦就走了,怎么这样痛快?

百思难解,她将足心热滚滚的汤婆子踢出锦被,翻身面朝床里索然睡去。

夜半子时,赵锦宁迷迷糊糊挪蹭冻得冰凉的脚,够了半晌终于触及温热,想将汤婆子勾进被窝,却纹丝未动。

焦躁的她,醒了大半,再去感受,瞬间警醒,哪里是汤婆子,分明是一只手!下意识缩回被内,急睁开眼,黢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她有些后悔了,该教岑书留盏灯的。

僵了片刻,再往外伸,又触不到了。

她松了口气,想着或许是错觉,公主府不仅有亲军护卫,还有锦衣卫把守,贼子如何进的来?

正闭上眼,被子忽然微微抖动起来,有东西伸了进来……

她哽住喉头,浑身僵硬,直到一双温热大手覆在脚面,悬而不安的心,咯噔一下,方落了地。

镇定片刻,她生出几分不忿。

三更半夜,是要吓死谁?

她想把脚抽出来,却被牢牢握住。

两人暗处无声较劲,到底是他的力气更大,赵锦宁银牙暗咬,带着气音呼喊:“岑书!”

接连喊了三声,无人应答,张嬷嬷呢?岑书呢?该不是被他……一想自己险些曾命丧他手,她背脊发凉,有些慌了,盯着眼前一团漆黑,犹豫着该不该开口说话。

他一直没说话,是不是在等她开口?

思绪乱成一团,霎时间她竟不知该以怎样口吻开口,说些什么。

踌躇半晌,决定还是先把脚拽出来,省的受他掣肘,跑都跑不了。

刚一用力,他便冷声低斥:“别动。”

既然肯同她讲话,情势不算太坏,赵锦宁略略安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不单生的美,嗓音也动听。宜嗔宜喜,柔情似水,即便是哭,也比旁人笑悦耳,甭管多硬的心肠,都能被揉软几分。

“别哭了,”李偃听着凄凄楚楚的哭音,脑仁一阵一阵的发胀。

她哭哭啼啼,极尽伤心,“你吓到我了……”

“还装?”李偃捏住脚踝,屈指摩挲她足心。

百爪难挠的痒意爬上心尖,赵锦宁止泣吞声,死死咬住下唇强忍着笑意。

“鹣鲽服侍的不好吗,夜深露重的夫君怎么回来了?”

她落下话音,李偃久久没搭腔。

屋内重返寂静,心中那簇小火苗没人添油加醋,也就悄无声息地灭了。

赵锦宁回过味,觉得实在没劲。

李偃忽然嗤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