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到。她伸手向外摸索,触及凉滑缎面,脑中忽然浮现起李知行躺在枕上的样子。

性子恣情,睡姿却很板正,规矩的她都不知,他是不是真睡着了。

或许,他是等她睡着了才睡。

若不然,怎么能给她盖被子呢。

此时,他睡着了吗?是一个人睡的吗?

书房内,熟睡的李偃莫名打了个寒噤,他向来觉浅,半梦半醒间下意识伸手朝床内捞人,掖被子。

摸索半晌,扑了空,他睁眼醒来,望着头顶淡青纱帐,方忆起今晚他宿在书房了。

翻身面向床内,阖上眼满脑子都是赵锦宁。

守夜的岑书呆头呆脑,未必有心起夜给她盖被。下半夜凉,本就体寒,脚再伸外面,定得害病。

李偃忽从床上坐起,披衣靸鞋,脚步匆匆走向房门,推开门,吱呀一声,倒把神魂震回体内,他驻足,两眼失神。望着黑黢黢的门外愣怔片刻,不由抬手捂向平稳跳动的胸口,轻轻扯扯嘴角,苦笑喃喃:“这是在做什么呢。”

数着时辰等天亮,对两人来说,这一夜显得格外漫长。

短短两日,公主驸马夫妻不合的消息不胫而走,阖府上下无人不知。

十八日晚,万诚携着置买花木的单子来上房请安,呈报完毕,却不曾告退。赵锦宁见他似乎有话说,屏退左右,“司正有话不妨直言。”

万诚躬身复又往前行了几步,禀道:“今日,有司衙门来人将驸马请了去。”

“可知何事?”

“小人不知。”

赵锦宁沉吟一下,道:“驸马那边……小心行事。”

万诚点头称是,作揖告退,右膝微屈,却未迈步。他定在原地,犹豫不决地抬眼望向上座公主。

“司正,还有别事?”

公主问话,万诚也就不再吞吞吐吐,直言道:“近来,府中有些闲话……小人忧虑,可是驸马对您不敬?”

话说完他拱手长揖,话音十分恺切:“小人斗胆犯上,请殿下责罚。”

屋中霎时一片寂静,万诚纳头盯着皂靴,心里正忐忑,忽闻脚步响,不多时视线中便多了一双流苏缀锦绣鞋。

“司正一心为我,我明白的。”

赵锦宁抬手虚扶,微微一笑:“倘或驸马不敬。”

万诚缓缓抬头,她慢慢收起笑容,凝睇他:“该当如何?”

她黑亮眼瞳中那股柔以制刚比刀剑还要锋利的韧劲直直穿进万诚眼中。

他心头一凛,不禁想起,公主困于冷宫多年,仍旧浴火而生。

斗霜傲雪,百折难屈。

万诚不由深感,小小禾兴又岂能久困凤凰?

他甘愿追随,为主赴汤蹈火,拱手答道:“小人以为,不敬当诛!”

“如何诛之?”

“剑在殿下手中。”

说着他屈膝一拜,“皇权为剑,小人为柄,全凭殿下处决。”

他披露肝胆,赵锦宁有了几分把握,抬手示意万诚起身,破釜一试:“司正忠诚待我,我亦不相瞒。”

“司正可知鹣鲽是谁的人?”

万诚一诧,随即领会:“莫非……皇上?”

赵锦宁点点头,“驸马与我龃龉,皆因此人。”

“那此人万万留不得……”万诚忖了忖,将心中顾虑和盘托出,“皇上提防驸马,府内定不止鹣鲽……倘或料理不当,您与皇上恐生嫌隙。”

“司正所言极是。”

堂内光线顷刻一黯,赵锦宁轻移莲步,踱至青铜朱雀灯架前,拿起小银剪子,修剪烛芯。

长捻一断,火焰拔高,光辉如旧。她转过脸,凝眸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