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氏学堂为当时的苏州首富解家所出资创立,那还是在前清纪末,苏州并无洋学堂,解家族长却颇有先见之明,在这所学堂中开设了英文课程,招收入学的多为当地缙绅子弟。
我的出身平平,刚入学时又有些鲁钝迂讷,难免遭人欺负。
而每当受欺凌时,予安只要在场,总会用他年幼纤薄的身躯挡在比他壮硕一倍的我身前。
他虽小我两岁,但因是解家小公子,学行皆优,品貌甚佳,颇受夫子喜欢,即便年龄小,那班顽劣子弟却很服他,他一出面阻止,便无人敢随意欺凌我。
我与予安就在这一来二去之下,渐渐相熟起来。
他自幼秉性端庄持重,喜好清净,不喜与那些纨绔来往,知晓我家开书庄,闲暇时便会来我家中借书阅读,有时一同跟来的还有骆家少爷。
但明煊生性活泼好动,在书庄待不了多久便要牵着黄狗上街游玩,予安则能捧着书独坐一下午,直至解家佣人来书庄,唤着“宝少爷”,催他回家。
予安的小名,我记得原本是唤作“元宝”的,旁人通常称呼他“宝少爷”、“宝官人”,至于后来为何成了“元少爷”,我大概也知晓缘故。
那是一次新年,我与家人同去雅集茶肆吃元宝茶(橄榄茶,因橄榄形似元宝,取吉祥意而称元宝茶),碰巧遇上解大老爷领着一群孩子前来吃茶,予安也在其中。
堂倌介绍元宝茶时,解家同游的姊妹兄弟忽然发出一阵哗笑,那自然也称不上是恶意嘲笑,予安却登时窘得面涨通红,自此便不许任何人再称呼他元宝了。
那时的他,倒是纯粹的稚童心理……】
“奥~原来你小名叫元宝啊?”
夜晚的民宿二楼房间内,纪轻舟洗完澡后裹着件浴袍,姿势松弛地跷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翻阅着一本厚厚的书籍。
这书是下午路过邱文信故居时,在国学书庄旧址购买的《邱生回忆录》。
当时刚逛街回来,途径隔壁故居老宅,见门口人群聚集,一问才知他们恰好赶上了一场免费讲解。
纪轻舟的游玩计划中本就包含这一景点,便拉着解予安一道进去参观了一番。
谁知这一参观,竟意外从讲解员口中获知消息,原来他的这位鬼夫君,与那位近代著名作家邱先生还是关系要好的旧相识。
于是出于对解某人身世的好奇,他逛完故居后,便特意在楼下购买了一本邱文信的晚年回忆录。
此刻正兴致勃勃地浏览着书中有关解予安的篇章。
“宝少爷,宝官人,多可爱的称呼啊,怎么后来不让叫了呢?真是被那元宝茶搞破防的?”
纪轻舟用着一副调侃揶揄的口吻,饶有兴致地询问对面的鬼先生。
解予安姿态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嗓音恬静回:“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没关系,反正你的好朋友都给你记录下来了。”
纪轻舟轻笑了声,旋即歪了歪脑袋,语气纯然道:“那我以后可以叫你解元宝吗?这比鬼夫君听着亲切可人多了。”
解予安貌似有点不情愿地抿了抿唇。
还未回应,他身着黑色长袍的身体倏然在青年的目光下隐匿消散,化为一道阴风拂过青年身侧。
纪轻舟见状眉尾微动,下意识地挺直了后背。
正茫然不解,这时忽感一阵阴寒之意包围周身,随即坐在沙发上的身体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托起来。
他低头一瞧,正看见一双薄冰般冰冷透明的修长玉手快速凝聚显形,交叉着环绕在他腰间。
再回头,便不出意料地撞上了一双清凛幽暗的黑眸。
“这是不是太作弊了?”纪轻舟半眯起眼,审视着男鬼道:“我同意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