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没个动静,只是在那研究怎么睡。帐篷是好东西,隔绝了风雪好像就没那么冷了。她穿着羽绒服钻进去,问题是穿着这么厚的衣服睡觉的确不舒服。于是她又坐起身来,窸窸窣窣地脱掉徐远行借给她的羽绒马甲和内胆、脱掉她自己的羽绒服和抓绒衣,将它们全都盖在身上,才又重新躺回去。手缩进睡袋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真的像一个蛹。她想:我不应该叫野菜姐,我应该叫蛹姐。
舒服多了。
关掉小灯。
闭上眼睛。
静待安睡。
徐远行坐在那刚好看到她的人影在帐篷里动,一件一件脱衣服,钻进睡袋里,待了会儿又伸出手关露营小灯,再迅速把手缩回睡袋,接着那睡袋的影子就变成了大蟒蛇。很好玩。
JY1车主有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天真,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卸下所谓坚强和自保的防线,动作滑稽可笑。挺好玩的其实。
也挺下酒。
他喝了点白酒,身体就热起来。这时赵君澜就抱怨:出来玩什么都好,就是没姑娘。什么时候咱们车队能像别人一样,去大城市偶遇美女…曾不野听着这一句一句,很好玩。
她早早进入了睡觉流程,却不知他们的保留节目还没开始。
首先生一堆火,火光烧着,也是为了防狼。徐远行没骗曾不野,这地方真的有狼。虽然已经很少被看到,但并不代表它消失了。当地的牧民说有时夜里能听到狼叫。三两年里碰到一回谁家里的鸡鸭丢了。
火生起来,就暖和多了。大家拎着小凳坐过去,有人拎着一瓶啤酒,靠在小凳上,看雪看火,惬意地喝酒发呆。那雪安静地下,火在热烈地烧,落雪无声,火独自热闹。这时孙哥一脚架到凳子上,抱着吉他,微闭着眼睛开始唱歌。
气氛并不高昂,但很浓稠,因为孙哥唱的歌都很安静。他唱《光阴的故事》:年轻时为你写的歌恐怕你早已忘了吧;唱《山丘》: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唱“雾气穿过她年轻的脖子”;唱《白桦林》:他们发誓相爱用尽这一生..
歌声和火光都透进了帐篷里,一簇簇跳着的光温热地打在曾不野的脸上;温柔的歌声流淌进她的耳中。这一切都在祝她有一个香甜的梦。所以她伴着歌声和火光睡去了。
这一切都很圆满,如果她半夜不想尿尿的话。
她是在歌声停止,大家各自回帐篷以后察觉到了尿意的。尿意并不强烈,她觉得忍忍就能继续睡。所以她又闭上眼睛。但她的膀胱不争气,一直在提醒她:快,我要炸了。
曾不野好难受。
但外面很冷,还有狼,周围是旷野,压根就没有厕所。所以别人是怎么解决的?原来“吃喝拉撒”四个字,永远不能分开表达。文艺作品只写吃喝,不讲拉撒;只写诗和远方,不写苟且。这让曾不野也忘了自己会拉屎、会尿尿。排泄系统并不会因为人在路上就终止工作。
她好像又听到了狼嚎声。
曾不野把头埋进睡袋里,试图隔绝那狼叫声。可那叫声追着她,好像很快就要将她吃掉。糟糕。曾不野想,她时而想死、时而不想死,但此刻她不想死,却要被狼吃掉了。
狼咬她一口,她的膀胱爆炸了,这是她生而为人最后的、最激烈的反抗用尿崩狼一身。
这有点滑稽了。
实在憋不住了,怯生生叫一声:“徐…队长?”从徐远行变成了徐队长,“一泡尿”让徐远行的身份尊贵了起来。可惜声音太小,将睡将醒的徐远行没听到。曾不野忍了又忍,大喊一声:“徐远行!你能听到吗?”
她的声音穿过“客厅”,终于抵达徐远行的“朝北次卧”,颤声声的,很吓人。
徐远行腾地坐起来:“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