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鬼,成日里顺手牵羊,像什么话?
谢清徵撇嘴:“好吧,下不为例。”
挂完了灯笼,莫绛雪转回身来,借着灯笼的光,打量那个站在树下的红衣女鬼。
月光映照下,那副苍白妖冶的面容,竟显现出几分朦胧清澈。
莫绛雪看着那名红衣少女,总是忍不住与心中的那人作对比,直觉与那人太过相像,仔细看,却又很不一样。
那人年少赤诚,心思柔软细腻,因着幼年的经历,总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怕给人添麻烦,过分懂事,别人对她好一分,她总想要回报十分。
拜师之后,她虔诚又敬重对待尊长,依赖心重,时不时会流露出哭泣脆弱的一面。
太过重情,好像什么都丢不开,什么都想要抓住,有时便显得执拗又别扭。
从前,莫绛雪就想要告诉她,人的手就这么大,抓不住所有东西的,要得到一些东西,必须学会舍弃一些。
可到底也没说出口。
想让她活得随性一些,自在一些,偏偏生前最后的几个月,莫绛雪印象中的她,万念俱灰,总是一脸的悲伤无望……
而眼前的红衣女鬼,倒是自在随性,时而慵慵懒懒地躺在树上,嬉嬉笑笑,看似没心没肺;时而阴晴不定地四处飘荡,会生气,会懊恼,会摔东西,会实打实地“火冒三丈”。
说她是少年心性,眼中却不见少年人的意气风发,眼神朦胧而又幽怨,有时还会心事重重。
毕竟是鬼,心中难免存怨。
好几次,莫绛雪都看见她身上流露出了戾气与杀意,看向自己时,那股戾气又瞬间变成了云淡风轻的笑意。
孑然一身,云淡风轻,漠视一切的无畏感,这是谢清徵身上不曾有的。
“你去镇上做什么?”莫绛雪问。
谢清徵淡淡一笑:“没做什么,四处逛逛。”
“小心被道士和尚捉了去。”
“那应该不会,你不就是道士?我帮你办了事,你还要超度我吗?”
莫绛雪又咳了几声,道:“我没有灵力超度你。”
谢清徵见她面颊苍白,忍不住道:“你该不会真的生病了吧?风寒吗?”
莫绛雪摇了摇头:“只是有些着凉,我回去喝点水便好。”
说着,便转身回道馆喝水去了。
*
莫绛雪如今没了灵力,拾柴、挑水、烧火、洗衣、做饭,一应大小事,皆是亲力亲为。
她自小在仙山修炼,从未做过这些琐事,初上手时,很是狼狈,不是烧煳了饭,就是烧得半生不熟。
缠着她的那个红衣女鬼,似乎对此道颇为熟稔。
她在河边洗衣服时,那个红衣女鬼就飘在她的身后,指点江山:“哎呀衣服不是这么洗的,你那木棒要多敲敲衣领、袍角,那里的污垢比较多,要不,我帮你洗吧?”
她头也不回地道:“闭嘴。”
那鬼轻轻笑了一声,安静下来。
她上山捡柴时,衣服被刮破,夜晚,她坐在院中穿针引线、缝补衣衫,那红衣女鬼于梨花树梢眺望,望着那双修长白皙、指节分明的手,托腮笑道:“仙长,好巧的一双手啊,也替我补补衣服好不好啊?”
她头也不抬,还是那句:“闭嘴。”
那红衣女鬼眺望着道观里的九霄琴,又漫不经心地道:“我初见你时,看你身上背着琴,你是乐修,为何现在不弹琴了?”
莫绛雪手上动作一顿,没有说话。
那红衣女鬼央求道:“仙长,弹一首吧,我想听,我现在戾气重得很,需要听听琴音,净化一下。”
莫绛雪放下手中针线,取琴,横于膝上,信手弹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