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有乾苦笑一声:“可你想知道的,和这些有关啊。”
严野直直地朝他看来。
书房里昏黄的灯光罩在严有乾的侧脸,他半边脸隐于黑暗,声音喑哑,带着说不出的沉重。
“去年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郝甜的爷爷打给我的,那是继当年把你送回来后的,他第一次联系我……”
郝甜从严野家跑出来就直接去了车站,她用今天出门带的为数不多的钱买了一张回关丘的长途车票。
她不想待在瑞阳了。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回家,好像只有回到家里,她那颗惊慌失措的心才能平息下来。
郝甜一路浑浑噩噩,她混乱的脑海里是母亲倒在血泊里的画面,耳边是母亲断断续续的温柔嗓音,她困倦的眼皮上似乎还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抚摸,一声声安慰着当年那个年幼的小女孩。
“忘了吧,忘了今天的一切,不好的记忆都忘了,也忘了妈妈……”
小女孩听了妈妈的话,一忘就把妈妈忘了十几年。
梦中那双手啊,那么温柔,她怎么就忘了呢。
到关丘已经是第二天中午,郝甜当初是一个人来的瑞阳,她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又辗转坐了好几趟车,在夜深之前,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大青山脚下。
在深山里走夜路无异于找死,即便是在深山里生活了十七年,迫切地想要回家,郝甜也等到了天亮才进山。
山路难走,她攀山走险道抄近路,不停歇地走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在天黑之前回到了熟悉的地界。
她站在山巅,看着对山腰上那冒着寥寥炊烟的小村落,疲倦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无尽的力量,干涩的眼眶突然涌上热泪。
她蹲在地上,压抑了许久的泪水汹涌而出。无论是关于母亲的,还是这段时间在外面的经历,还有这两天的冲击,她心中的惊慌和害怕,后悔和无措,对严家父子复杂的感情,那些每一个相处中带着她分不清的、到底是真挚还是虚情假意的关心,已经快要把她压垮。
她从一开始小声地抽泣,到后来压抑不住地哭出声音。
她只是出去了一趟而已,爷爷说只是出去上个学,顺便保护个人而已,简单得很啊。
她就这么把她匡出家门,可事到头才发现,不简单,明明一点都不简单。
那段回忆由于太过惊心动魄,充满了血腥和痛苦,即便她当年年幼,母亲也害怕这将成为她一生的梦魇,她在生命倒计时时,在她耳边催眠似反复告诉她忘记,忘了今天的一切,不开心的都忘了。
心理暗示也好,选择性失忆也罢,她真的忘记了,完全不记得。
就像是把恶魔关进了箱子里,她在成长的漫长时光里渐渐忘了一切,却在某一天,不小心拿到了开箱的钥匙,放出了里面张牙舞爪的恶魔。
身后的草丛突然窸窸窣窣响了两声,随即一个满脸黑灰的男孩儿钻了出来。
二汪老远就听见有人在哭,大山里突然冒出哭声怪瘆人的,让人不由自主回想起大晚上爷奶讲的鬼故事。
他手里还拎着一条刚捉的菜花蛇,心里害怕,熊一般的胆子却驱使他朝着哭声处走去,结果一看见蹲在地上哭唧唧的人,惊得没跳起来:“大花!”
听见熟悉的称呼,郝甜顿时哭得更厉害了。
“大花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城里读书了吗?”二汪一个高兴,把手里的菜花蛇丢到草丛里,大发慈悲放了它一马,蹲到郝甜面前,黑乎乎的爪子放在她膝盖上,歪着脑袋看了她半晌,郝甜已经哭抽抽了。
二汪陪她蹲了一会儿,无论他说什么大花都只知道哭,他吓得不行,猛地朝地上蹦起,光着脚丫就朝村子跑。
救命啊,城市吃人啦,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