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这一声斥责果真惊住了伤心欲绝的蒙妃。
帐外的蒙妃似乎是轻声哽咽了阵,又因被可汗怒斥而在几个妾室跟前丢了面子,不死心的顶嘴道:
“大汗!凭什么、凭什么他晏珽宗的长子可以金尊玉贵地养在宫里被他母亲照管着,咱们的长子就要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我们的叕日恩、我们的索儿札,都是死在他的手上!叕日恩和索儿札一片孝心,难道不都是为了替大汗分忧吗,难道他们有错吗!为什么咱们的儿子就不如人家的儿子命好啊……”
这会子帐内的人正多。
阿那哥齐的谋士、心腹、女婿、宗亲们站了一堆和他商量战术和行军布阵的事情,却听得蒙妃将那个不足五岁的魏室太子拖出来和自己惨死的两个长子相比较,一下便勃然大怒。
他这会想到的并不是什么丧子之痛了。
只有被宠妃以下犯上落了面子的羞愤感。
哪有男人可以接受这样的数落。蒙妃说他的儿子接连惨死,又说人家的儿子康康健健地在宫里长大,这不是在这么多臣下面前打他这个大汗的脸吗!
闻言,蒙妃的两个女婿连忙跪地向阿那哥齐解释道:“大汗,母亲她只是一时心急,并非故意触怒大汗的!”
说罢他们又出帐赶紧拉走了蒙妃。
帐内,看出大汗被人落了面子,最后还是另一人宽解道:“咱们突厥男儿,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铁骨铮铮的勇士,为大汗战死,乃是分内之事。两位王子虽死,可是帐下哪一个男儿又不是大汗的儿郎了?何况即便论起亲生的,大汗还有十数位聪敏过人的王子。倒是晏珽宗,只有那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养不养得大、活不活得长,还难说呢。便是将来绝种无后,也不过是看在眼面前的事。”
这话才稍入阿那哥齐的心,“本汗三十又三的年纪,都已做人祖父了。晏珽宗的儿子还那么大点,哼哼。我料想他本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接着阿那哥齐和他的几个宠臣又围绕着魏帝仅有一幼子的事情粗俗地笑着探讨人家的秘辛私事,言辞粗陋猥琐之至。
站在一旁的其木雄恩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对这种氛围感到不适。
大敌当前,生死存亡的关口,这群人不想着如何快速破敌突围,夺回失去的土地,反而在这抓着一个远在魏都的小小孩童大谈特谈,靠着生孩子的数量取胜寻找优越感,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叫人喷饭。
你的儿子倒是又多又大,可是管个什么用?
一个两个都是送死的蠢货。
等这群人取笑完了之后,其木雄恩这才插了一句话进来,再次询问道:“大汗真的要赌上全部的兵力,在长忻原一带同魏军决战?”
阿那哥齐一掌拍在桌案上:“那是自然!如今都到了二月了,天气回暖,我突厥勇士自当更加勇猛!”
其木雄恩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这几日的反攻战事略取得些进展的阿那哥齐早已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再无暇听取旁人的劝告。
走出王帐后,他不由得顺着刚才那些人的话想起了他们所说的魏室太子晏旻聿。
那个圣懿为晏珽宗生下的孩子。
一转眼,他都三四岁了啊……
时间过得当真是快。
他甚至还记得他当年离开魏都时的场景。
心中某个荒唐的角落,又不禁期盼着幻想起来,倘若那孩子是他们的孩子该有多好。
假如他们有一个孩子,假如她是他的妻子,他定然不会再像这样四处漂泊追逐。
长忻之战后,他是否会有那个万分之一的可能,带走她呢?
倘若他可以带走她,他们一定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她也一定会忘记了她从前同那人乱了人伦所生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