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他哥怎么次次都那么容易就看出他的心思,再开口就支支吾吾地:“……谁问这个,我,我在哪儿吃饭都无所谓……”

兄弟俩明明可以在外面的饭馆解决午饭的,贺颂却说吃不惯,旁敲侧击地提,说可以给邻居家报销餐费,高梅这才想到把他们托付到阮建山家。

贺颂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看着弟弟那张和自己七八分像的脸,平生第一次心里生出一些不舒服的感觉。

“你最好别胡思乱想,快高考了。”

贺滕被他哥呛的说不出话来,他一向知道贺颂心眼儿多,自己转转眼珠子对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以前两个人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那种,感情挺好,说不上太亲密,也是血浓于水。

贺滕知道自己中午给阮醉筠推菜盘的时候被贺颂看到了。

“我是为你好,你也不想专业课分数那么高,文化课过不了分数线吧?就剩不到两个月了。”

贺颂现在完全是一个长兄如父的严厉形象,他很努力地在把什么东西扼杀在摇篮里,心境隐含了一丝自己都没发现的急切焦躁。

贺滕垂下眼皮,没接话。

贺颂以前其实不怎么管贺滕,贺滕则从小到大都有点怕他,是带着敬重的那种怕。

哥哥身上老是带着一种不符合年纪的理性老成,几乎不和他发生什么矛盾,也不喜欢跟他争抢任何东西贺颂是一棵会给自己主动修枝的笔直的树,贺滕就是一颗散养、自由,枝杈乱长的树。

但贺滕的前程是贺颂给他拾起来的。

贺滕从小就不爱学习,像是有多动症一样,兄弟两个常常霸占班里两个第一,一个领奖,一个拿着考个位数的卷子挨吵。

贺颂不逼他学习,还帮他瞒着父母带他去体育场玩儿。他只让他学感兴趣的体育,临时抱佛脚给他补课,让他吊着分数线的尾巴进重点高中,教他通过另一条路来挣前程。

“……我只是觉得,小筠姐人很温柔。没有别的意思。”

贺颂掏钥匙开门锁的时候,贺滕站在他身后坦白,语气带点儿懊恼和愧疚。

“啪嗒”一声,门开了,钥匙碰撞的声音混杂着贺滕的话一起传进贺颂耳朵里,他心口一紧。

“我哪会乱想什么,正常人不就只会把人家当姐姐吗。”

正常人只会把人家当姐姐。

贺颂呼吸滞了一下,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句话。他没有转身,径直推开大门:“知道了。”

他不该乱想的,不正常的人只有他一个,从来都是这样。

留一本没用的宣传册不正常,不论季节都喝冰过的雪碧不正常,欲盖弥彰、倒打一耙更不正常。

阮醉筠从街上的商场回来,印着超市商标logo的袋子里装着各式水果和零食。她把雪碧一听一听码进冰箱里,被路过的周莲看到,免不得不痛不痒地斥两句:“少喝点儿这种碳酸饮料,对身体没有一点儿好处的,怎么就那么爱喝呢……”

她笑笑,不跟母亲顶嘴,但下次肯定照买不误。

阮建山晚上回来拎了个西瓜,这个季节西瓜刚上市没多久,正是金贵,周莲切了半个给阮醉筠,让她送到贺家去。

“贺家那两个小孩儿乖的很呢,再说小筠你睡了一下午,也该出去晃晃透透气了。”

周莲注意到女儿的裙子已经换了,一件及膝的荷叶边茶歇裙,恬静温雅,头发也梳起来了,一条发带卷在脑后。

阮醉筠挺爽快地答应了,抱着半个西瓜出门。

这次是贺颂开的门。

男孩儿漠然的眉眼似乎在拉开门的一瞬冰消雪融。

“小筠姐。”

阮醉筠把西瓜提过去:“喏,我妈让我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