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曲谱,表情镇定,双手和双脚并用,琴键按动的那一刻,管风琴磅礴而肃穆的声音呼啸而出。乐曲仿佛与伟大的建筑产生共振,将安蕾的心绪带回了更苍老神秘的时代。
几分钟后,管风琴声消去,安蕾仍沉浸其中,难以自拔。直到一旁的修女鼓动掌声,她才抽回过心魄,跟着一起鼓掌。
陶素换回自己的鞋,神色平静地说:“音准很棒。”
修女笑说:“上星期刚请师傅调过音。”
陶素有些怀念,说:“上次来弹这座琴,已经是十年前的事儿了。”
修女说:“您的琴技还是那么棒。”
陶素却摇头说:“人不服老不行。”她看向安蕾,叹息说:“原本这里有一架历史更悠久的管风琴,可惜销毁在了历史尘埃中。”
修女接着说:“我母亲曾经就读于教堂背后的女子中学。据她回忆,曾看见那台管风琴从高高的退下,摔得粉碎。”
安蕾对这段历史一无所知。她只知道,教堂的管风琴通常会在四个瞻礼的时候响起,此刻陶素能为她演奏此曲,简直是对她莫大的宠溺。
陶素似看出安蕾的心思,轻轻攥了下她的手,两人一起回到教堂大厅。
大厅宽敞明亮,高达近20米,顶棚有七支圆形吊灯,四周为镶嵌金边的白色墙壁。大厅正后方设有祭台,祭台上方穹顶处铺满了圣像壁画,壁画下横置六扇拱形窗,窗户上描绘有圣经典故的挂象。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教堂,六副挂象光影流离,令人生敬。
“陶阿姨,您是管风琴演奏家?”安蕾忍不住问。
两人于大厅第一排座位坐下,陶素沉默了会儿,谦逊开口:“我是一名管风琴演奏者,常年跟随法国乐团在世界各地演奏。这份工作是我儿时的梦想,为了这份梦想,我26岁那年选择和丈夫离婚,并且置2岁的儿子于不顾,执意去了法国。这一走,再也没和儿子见过面。”她喟然生叹,继续叙说旧事:“也许是遭到报应,去年我的左手小指患了腱鞘炎,经过各种治疗依然无法痊愈。虽说现在尚能演奏管风琴,却不能再跟随乐团继续演出了。”
安蕾本身弹吉他,知道小拇指腱鞘炎对弹琴者的影响。对追求精准演奏的管弦乐而言,这种疾患可谓致命打击。
话聊到这里,陶素脸上重现爽洒的风采:“我放弃了爱,看上去是为艺术献身,实则是为自己而活。今日落得这种结局,怨不得别人。”
安蕾听得苦闷,一时无话。
陶素望向她,微笑问:“一直在唠叨我自己。不如我们聊聊你的心事?”
安蕾回笑,垂下头去,仍不吭声。
陶素握着她的手说:“你这孩子,总是一副不违如愚的样子。我们是朋友,理应坦诚相待。”
安蕾抬起头,略显调皮地笑了笑:“和阿姨处得再就些,您就会发现我的顽劣本性。”
陶素却说:“那有什么不好?掐指算算,我这一生之中,来往的人不多。终究是彼此生疏惯了,未曾交心。”
安蕾犹豫许久,才说:“在我心中,长期存在一个心结。我虽和同龄好友提过,却得不到答案。”她含紧嘴唇,内心几经挣扎,才说:“或许只有您能帮我解去疑惑。”
陶素说:“跟阿姨说说看。”
安蕾投望向教堂高处的拱形窗,鼓足勇气,说起自己的往事。此刻仿佛管风琴声还响彻耳边,令她的心神回到了十年前。
(二十)安蕾的回忆
夏风吹来了夜,夜里窗外有微光,光掠着不可捉摸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