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心一恼,睁开眼睛。

眼前是个神色憔悴的中年女子,手上抱着一件沉重的兜鍪,塞入病心的怀里:“别睡了,天都要亮了。”

病心举目而看,四周装潢素净,窗外是……人间的殿宇。手上一沉,抱着的是冰冰冷的战甲兜鍪。兜鍪看起来刚刚擦洗过,却还有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沉?

不应当。她如今之能在人间也算得上毁天灭地的大能,岂会因为这寻常的战甲便觉得沉。虽不至于是力拔山河气盖世,但……

病心探手催动灵气想点入面前女人灵犀。那女人反手一抓,不耐烦地扯着病心便往殿宇外走:“别愣着了,来不及了。”

掌心哪有什么灵犀,不过握住了一缕有些闷热的夜风。自己……的神识变作了凡人。人类的殿宇?她举目远眺,只看见层层叠叠的宫殿檐阙。再远处的旗帜上挂着“浮都国”二字的旌旗,无处不彰显着皇族的气派。

这就是……麒麟的识海?

病心被那女人拉拉扯扯沿着灰暗的宫道一路行进,不过半盏茶时,将她连拖带拽地推入一间高大的殿屋里:“陛下今日还要亲征,赶紧替陛下更衣。”

砰然一声,门扉被她关上。

“陛下?”病心不解。

“嗯。”殿内传来男人熟悉的声音。

病心循声回头而望。

层叠的帷幔深处,麒麟衣衫未合,眉目不改澹然。他左手屈肘,右手正于肘间擦拭一把带血的太阿剑。

男人的眼睫被烛火投出一片深沉的阴翳,穿着一件人皇常用的祥云暗纹玄色深衣,向病心看来。

“麒麟……”病心嘴角微动,喃喃。

麒麟垂眸,负身而立,抬起手臂,并不说话。

他就在那里,肩胛笔挺,腰身精窄,黑发如鸦。

病心想不了那么许多,只觉得他没有任何异常,却不知为何有两分陌生。这两分陌生不在眼底不在面上。就只在他站在那处的背影,让她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极不熟悉的……生动。

病心不明白。

“怎么了?”麒麟侧目,看向她,“更衣。”

“麒麟。”病心试探着唤他。

“领事的尚宫没教你,不可直呼名讳。”他并没有很恼,却很有威严。只朝她走过来,接下那件战甲,“不必害怕。你叫什么名字?”

“病心。”她有些失落。

“病心。”他颔首,“好似在哪里听过。会束冠吗?”

“会。”在欲海的时候,她经常给他束发。她喜欢他既长又黑的头发,就像喜欢一件珍宝。

麒麟亲自披了战甲,任由病心在他身后摆弄他的头发。

“陛下……”她看见他衣领里密密的伤痕,明明隐约已猜到答案,试探问道,“陛下披甲要去何处。”

“亲征。”麒麟并不惮与她说,“浮都国三十万元元,不可再受征战之苦。望此役若能止战,亦不愧托身于帝裔。”

她好难过,已知道这故事的结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陛下不必如此鏖战的。”

麒麟微微挑眉,看向她:“病心。”

“嗯。”她替他戴上有些沉重的人皇冠冕。

……这是他的记忆?这是他识海最深处的记忆?她不敢点破,也舍不得点破。

“孤好像见过你。”麒麟如此说。

“在什么地方?”

“……”他似乎也陷入了沉思,“或许是一个梦?孤不太记得了。”

“梦中有什么?”病心问。

“病心读过《高唐赋》吗?”他展眉,并无半分轻薄之意。

病心只觉得温柔:“旦为朝云,暮为行雨。”

“是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