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惠从未像此刻一样,意识到壮劳力对一个家庭的重要性。
若是没有冯程,她带着年迈的爹娘、瘫痪的崔桓和年幼的女儿,除了等死,根本没有别的法子可想。
阿惠的爹也把一大块卤牛肉和两张面饼塞给冯程,道:“好孩子,快上来歇一会儿,爹也会赶车,爹替替你。”
冯程实在推脱不过,接过吃食,小声道:“谢谢爹。”
他挤在崔桓身边,将蓑衣往旁边移了移,盖住崔桓的双肩。
暴雨如瀑,挡住所有人的视线。
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中,洪水漫过膝盖,漫过大腿,水位还在不停上涨。
辛苦了一辈子的老黄牛喘着粗气,倒在浑浊的水里。
冯程抚了抚老黄牛,帮它把眼睛合上。
紧接着,他解下绳子,套在自己身上,拉着牛车继续往前走。
等到牛车漂浮起来,众人不得不下车跋涉。
冯程背着崔桓,以绳子牵着阿惠。
阿惠抱着夏月,用绳子牵着爹娘。
洪水淹过胸口的时候,阿惠害怕得抽泣起来:“阿桓哥,阿桓哥……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虽然和崔桓死在一起,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可她还没活够。
她还有好多好多想吃的美食,还想被年轻有力的身体紧紧拥抱,狠狠贯穿。
崔桓正要安慰阿惠,忽然直起上半身,看向远处。
他道:“阿程,阿惠,那边好像有船!”
冯程举目眺望,果然看见一只载满了百姓的小船。
那只小船正艰难地避开水中的杂物和死尸,朝他们的方向行驶。
几人精神一振,高声呼救:“救命啊!救救我们!”
小船驶到跟前,阿惠强提最后一丝力气,抓住船沿,将夏月送上去,叫道:“快拉我们上船,我们有银子!”
船夫和两个力气极大的后生把阿惠拉上去,为难地道:“不是银子多少的事儿,船上最多再坐两个人。”
阿惠愣了愣,低头看向崔桓。
她咬咬牙,撑起身子往水里跳:“我下去,让我爹娘和我相公上来。”
崔桓和冯程同时伸出一只手,分别按住阿惠的大腿和小腿。
崔桓柔声道:“阿惠,你跟爹娘先走,照顾好夏月。”
冯程也道:“阿惠姐姐,我会游泳,水性还不错,你放心把阿桓哥交给我,咱们在岸上会合。”
阿惠为难至极,紧拉着两个人的手不放:“阿桓哥,阿程弟弟,我不能没有你们,你们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
崔桓狠狠心,掰开阿惠的手,道:“阿惠,听话,我们在岸上见面。”
冯程也挣开阿惠,冲她笑了笑。
冯程目送小船远去,朝着同一个方向赶路。
他的体力消耗过大,背着一个成年男子,在越来越深的洪水里游泳,没多久就觉得吃力。
冯程捞过一扇漂浮的门板,将崔桓放在上面,扶着门板“呼哧呼哧”直喘气。
崔桓冷得唇色发青,浓墨一样的长发被雨水打湿,散落在耳侧和肩上,又添几分病气。
他伏在门板上,握住冯程的手,恳切地道:“阿程,你救了阿惠一家的性命,又把我送到这里,天大的恩情也还尽了。”
“我本就是将死之人,如果没有你的照顾,无论如何活不到现在。”
“可你终究是血肉之躯,不可能带着我游到岸上,一直耽搁下去,很快就会把自己拖死。”
“阿程,你成全了我,也给自己一条生路,游到岸上和阿惠团聚,跟她好好过日子去吧。
冯程抬眼和崔桓对视,眼睛亮晶晶的,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