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过年前最后一次会,所以会最为隆重,一般会有演出,非常热闹。然而还没得到下个月,李名秋就四面八方的得到消息,孙海民准备把今年的联欢会搞成一场特大的批斗会,每个大队都有两个名额,要交两个反动分子出来挨批斗。这些人名单基本都是一样的,反正都是那些地主,右派,走资派之流,还有偷盗的,贪污的,乱搞男女关系的,反正都是不守规矩的,跟往常一样,不同的是这次人特别多,特别严厉而已。虽然孙海民想瞒着李名秋,给他来个突然的打击,但是早早就有人悄悄把消息给李名秋透露了,说孙海民给他安了很多罪名,还纠集了一些流氓,故意要对付他。
这天李名秋回村里,遇到村上的杨老太婆。老太婆八十九了,身板还硬朗,欢天喜地的,拿着个纸糊的高高尖尖的白帽子去林子里捡蘑菇。李名秋同老太婆寒暄几句。
这老太婆,每次批斗大会都有她,所犯的最过,乃是大逆不道的,用印有毛主席头像的报纸剪鞋样子然后被人告发了。造反派从她家里搜出了一大堆报纸和鞋样子,毛主席的脸全都被她剪成了纸灰灰。老太婆吓坏了,连忙辩解说自己不认识字,不知道那是毛主席,但是还是被以“竟然连毛主席都不认识”为由带到大会上,戴个高帽子挨批斗。
八十多的老太婆,大家也没兴趣批斗她,就是上台逗个乐,给她戴个纸糊的白帽子,帽子上写上牛鬼蛇神的大字,脸上贴个纸条,打扮的像个白无常似的,拉出来巡游展览,给大家笑一笑。老太婆还以为要挨批斗很可怕,结果见大家看了她都笑,也还欢喜起来,做出各种动作。每次批斗会她都要戴着她的白帽子去露个脸,博众人一乐。
李名秋得了老太婆送他的一个白帽子,感觉有点滑稽。然而也没什么感觉,拿回家去点火引炉子了。
李名秋有点厌恶这种生活,他突然觉得很疲倦,很无所谓,不想再随波逐流,也不想再忍耐了。开会要写检讨,到大会上去念,他觉得很恶心,不想写,也不想去念。
那会流行剃阴阳头,李名秋听人说,孙海民要剃他的头,于是这天晚上,他从理发匠借来一把剃刀,在屋里里捣鼓,让水元帮忙,把自己剃成了个光头。
水元可不肯了,觉得这太羞人了,但是耐不住李名秋劝说,忍不住拉开架势给他帮忙。她想到孙海民看到李名秋目瞪口呆的样子觉得有点想笑,还挺解气。完了她把挡在身前的布撤掉,打量他,止不住笑:“像个俏和尚。”
然后她又想着:“这么俏个和尚,得勾引多少小媳妇啊。”想的忍不住笑了出来,憋的面红耳赤的。
李名秋没什么感觉,就是有点怪冷的,头皮凉嗖嗖。水元让他戴个帽子,他说没事,第二天就顶着这个脑袋,一脸淡漠的出门了。
他在养猪场那干了一早上的活,帮孙师傅杀了两口肥猪。然后有人来叫开会了,他连围裙袖套也没脱下,就这个一身污血的架势去公社外的场子上了,手里提着把剔骨刀。
刀有一尺那么长,半个手掌那么宽,又厚又锋利,看的人心发毛。
李名秋跟孙海民这件事,后来整个县里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乃是文革年间很出名的一桩事,大家都爱讲,提起都喜笑颜开,乐的不行。李名秋也没上台,那天就这个姿势,蹲在场子边缘的水泥花坛上,看台上领导干部们讲话,开批斗会,眼睛注视着孙海民,看他说什么。结果孙海民非常熊了,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表情就很不自然,然后开会讲话,全程都有点语无伦次,眼神老是不由自主的往场外瞟。轮到要李名秋上台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舌头打结,不由自主的把李名秋的名字给略过了。
全程也没有提到一句他的名字。
于是这会开到最后,李名秋看没他什么事,便提了刀走了,回到养猪场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