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下衙,王玡天便踏进了傅宅。
这一回在室内,傅景书难得没有坐轮椅,而是坐在梳妆凳上,任由沉默的侍女们梳发上妆。
她坐姿端正,面白眉淡,拢着宽袍,像各种密谈里施行巫诡之术所用的女偃偶。
松江有祝祭的风俗,王玡天并不害怕,甚至主动问:“傅二?小姐这是要进宫?”
傅景书稍稍侧头,方便侍女在她唇上点胭脂,颜色比平常略深,衬得她面容更冷,“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你?是在质问我为什么会帮贺今行?”王玡天将视线投向?窗外?,夕阳稀薄如水,各色将合未拢的花朵构成一副岁月静好的画卷,“很简单,他拿到?了我家的把?柄,甚至引起了陛下对我父亲的怀疑。他以?此为要挟,我不得不照做。”
“原来如此。”傅景书回了他四个字。
王玡天不再做任何多?余的解释,抱臂赏花。
余晖将尽,傅景书淡漠的音色从他背后传来,“我这里有一件事?,需要用到?你?的叔父王正玄。只要你?答应,此事?我就不追究,你?们王氏的祸患我也可以?摆平。”
王玡天有些诧异地看向?她:“你?不问问是因为什么招致祸患?”
傅景书没兴趣,“到?破家灭门的地步,总归是罄竹难书,让人听了就不舒服。”
王玡天勾了勾唇角,摆出一副无可奈何地态度:“既然你?不问,那我也就不提了。你?的要求我没有拒绝的可能,说?吧,什么事??”
“过几日时候到?了,再通知你?。”
傅景书下了逐客令。
王玡天来得急,去得从容。
他走?后,次间隔断的绸帘被挑开?,傅谨观由侍女扶着走?出来,到?一边靠窗的美人榻坐下。
傅景书正展开?双臂换上深色的外?袍,过去不得,只能眼睛跟着他。
傅谨观与?她四目相对,有些困惑,“你?放过了王玡天。”
傅景书说?:“这件事?情失败,最关键的责任在他身上。可他还活着,陈林却死了。”
轮椅被推过来,明岄将她抱上去,她自己转动椅轮,到?哥哥身边解释:“活人和?死人都能发挥作用,但?死人终究不如活人好用。过些日子北黎使?团入京,我需要他来发挥陈林的作用。”
“你?有主意就好。”傅谨观由着妹妹将双手搭上自己的膝头,再将脸贴到?手背上。他替她捋起垂到?眼前的鬓发,“我只怕他反复无常,哪日再反噬,会威胁到?你?。”
傅景书闭眼休憩,一边轻轻地说?:“哥哥放心,他没这个机会。”
傅谨观便按捺下担忧,问起另一件事?:“陈林的尸体收了吗?”
“漆吾卫收走?了,照陛下的脾气,或许会挫骨扬灰?”傅景书像讲睡前故事?一般,尾音甚至上扬了一点。
傅谨观莞尔,“阿书,不开?玩笑。”
“好吧,我答应过他,会在他死后替他收尸,然后把?他和?张撄宁葬到?一起。”傅景书脸颊滑动,仿佛点头,又像是赞扬自己,“我答应了,就会做到?。”
傅谨观问到?了着落,便不再说?多?言,陪着妹妹休息片刻。
暮色浸入窗格,填满室内,又被侍女们点燃的烛火驱散到?各个阴暗的角落。
明岄忽然出声:“一炷香时间,到?了。”
傅景书抬起头,手挪到?榻上借力?撑起身,“哥哥,我去去就回。”
傅谨观目光温润,嘱咐:“夜深,多?带几盏灯,哥哥等你?回来。”说?完又命人去取了一件厚斗篷。
傅景书都乖乖拿上,告别哥哥。
傅谨观目送妹妹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