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高兴,也为?朋友们骄傲。
他仰头看了看天中?明日?,又回头去问?晏尘水借来小黑,哒哒地出了平定门,往至诚寺而去。
漫山渐黄,层林尽染。
万物将枯萎的季节,唯有山门前的腊梅孕育着花芽,静候开花。
贺今行将小黑驴拴在腊梅树上,独自进寺。
着梓灰僧衣的住持和尚从大殿前走过,偶然一瞥,却见数十级台阶下?,有少年人拾级而来。
他转动?佛珠的手指忽停,立在原地,慈和地注视着对方走到近前,才竖掌念了一声佛号。
“施主缘何而来?”
第174章 九十四
“主持大师。”贺今行?认得他是?弘海法师, 合掌躬身,“晚生来看望老师,他姓张。”
法师了然, 回头点了个小沙弥的法名, “就请老衲这弟子为施主带路。”
年轻人向?他道谢, 随小沙弥折身去?山石小径。
法师看着他们的身影掩在青松之后, 目光转朝少年人来的方向?,天地渺茫,白云苍狗。
“阿弥陀佛。”
这会儿太阳正好, 没有风,张厌深便到院子里练五禽戏。然而岁月不?饶, 有心将养, 动作却已不?如去?年利索。
他看到少年前来,慢悠悠地收拢阵势,诧异道:“怎么来得这么早?”
“老师。”贺今行?端正地向?他一拜,才扶着他进屋,“大家都还有差事要忙,就学生得闲些。”
然后将带来的东西一一归置好, “这些书和文章是?学生在江南所收所记,这些抄本是?明悯准备的, 这些吃食都是?从尘水那里拿来的。我今日没去?找与疏, 但?他也十分挂念老师。”
“你们的心意我知道,但?忙些才好,好好办差要紧。先生我在这儿如鱼得水, 再没有更惬意的时候了。”
张厌深的炕上还铺着一件远山紫的外袍, 学生收拾时,他便慢慢地穿好长袍。而后按着炕桌坐下, 倒上两杯清茶,才问:“倒是?学生走?江南这一遭,可有体悟?”
贺今行?便先将他从下江南到回京这两个月时间里所遇所见所闻,皆简要地说了一遍,再谈起自己?从中所感?所得。
张厌深一直注视着他,仔细听?了小半个时辰,叹道:“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怅言越千年,其情其景却毫无改变,不?可说不?是?作孽。”
贺今行?喝尽一杯茶,继续说:“学生从前读诗文,虽皆能解义,对?家国时弊一类的理解却总不?如山水田园或是?边塞思乡之类,有切身实地之感?。但?一出仕,尤其是?到江南赈灾之后,却渐渐体会到那些字句间所蕴含的痛苦与挣扎。因为我们个人实在太过渺小,对?太多的事无能为力,抗不?过山河一怒,拗不?过大局权衡。到最后,徒哀民之艰难,空恨我之无能。”
这些想法在他心中盘桓已久,不?止令他痛苦,还令他茫然不?安。
他所受到的教育一直是?要坦诚,要勇敢,要不?惧不?耻说出心中所想。但?他如今能够倾诉这些的人,只有面前的老者。
张厌深闻言,一改温和之态,严肃地说:“你才刚刚踏入仕途,不?过一介从七品的中书舍人。江南官员礼敬你两分,一是?因钦差副使的超然,二则是?因你由秦毓章举荐。但?你不?被虚相蒙蔽,不?因此而狂妄自大,恪职守分,不?论何时何地都能尽心竭力做事,已经足够,何须自责自伤?”
“一人之力有限,古今如此,圣王贤相也跳不?开?去?。但?人之一族,自茹毛饮血到精衣细食,数千年改天换地,为什么?因为一人之力虽有限,但?一族之力无限,齐心协力,众志可成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