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1 / 3)

法师袈裟着身,半阖双眼,音声平和?而庄严,口一吐便如宝殿金像活了过来。

然而在这等妙法厚重的境地?里,张厌深毫无接受渡化的迹象,甚至反以经文里另外一句相回:“虽有多?闻,若不修行,与不闻等。如人说食,终不能饱。”

你?说我不破迷障,执着虚妄假象;我道你?远离尘世,不知具象苦恨。

弘海法师摇头:“六根不净,执念太深,难得善果。”

张厌深拈起另一杯茶,向?对方奉上,“所以君入佛门得道成高僧,我依旧是俗人。”

弘海法师出身世家,少时跟随大儒学习,与张厌深是同门师兄弟。然而他?在一夜之间,得佛祖托梦,第二日醒来便看破红尘,剃发出家。

在儒学刚刚崭露头角的他?放下儒道,皈依佛门,对儒士来说不亚于奇耻大辱。然而任亲友师长如何规劝斥骂,千般手段使尽,他?一如磐石劲松,不改其心,从一介沙弥修行成护国住持。

他?与张厌深四?十年?未见,在对方回京之后,予了对方一间禅房。

哪怕此时被当面狠狠驳斥,却?发自肺腑地?大笑道:“可我看你?啊,还是向?从前一样,傲得很。虽是俗人,却?不可说平凡。”

而后接了对方递来的茶盏。

张厌深将信纸在桌角铺平,视线跟随手指慢慢抚过挺劲的字迹,轻声一叹。

“学生啊,你?会?以何等姿态归来?”

弘海法师正低头饮茶,抬眼似欲有话说。恰有小沙弥小跑过来,说有两?位小施主来找张施主,他?出口的话变了一变,“这又是哪两?位学生来看你??”

“他?们各自家学渊源,一承其祖父,一承其父,算不得我的学生。”张厌深摆摆手,又笑了笑,出门去,站在檐下等那?两?个?少年?人前来。

“张先生!”蟹青色的衣摆刚刚飘出转角石墙,响亮的声音便紧随着传来。

晏尘水瞅见弘海法师也在,声气顿时弱了几分,恭敬地?行礼道“住持好”。

与少年?并肩同行的是裴明悯。他?穿着一身浅水绿撒莲叶的长衫,在夏日阳光下清爽又柔和?,也浅笑着向?住持问好。

弘海法师竖掌回礼,“两?位小施主想必为要事而来,老衲便不打搅你?们。”

不必与老友打招呼,就径自抱着那?把?陶壶回自己的禅房去了。

晏尘水看着法师离开,悄悄松了口气。

裴明悯觉得稀奇,“你?怕住持做什么?”

“我小时候,我爹娘常带着我来这儿嘛。我娘是烧香求保佑,我爹是拜佛问疑难,求签解经都要问到弘海法师,他?有时候可凶了,像那?什么那?罗延金刚一样。”晏尘水说完四?下看看,附耳过去:“其实我爹也怕他?。”

然而他?做出姿势,声音却?没跟着低多?少。张厌深听到了这一句,回头指着他?笑道:“你?爹是敬而畏,和?你?可不一样。法师不严肃些?,怎么镇住你?这调皮鬼?”

晏尘水立即鸣冤:“虽说我爹是您的学生,但张先生您也不能这么偏心,说他?就是敬畏,说我就是调皮啊。我可是正经人。”

“好好好。”张厌深被逗得笑容大了些?,示意他?们各自坐下,道:“你?是正经人,那?就说正经事罢。”

裴明悯搬过一张圆凳,在老者面前端正坐下,才说:“我和?尘水此来,是想请教先生。江南水患至今,形势几经变化。初时钦差未至,灾情仅靠地?方官员一纸文书,就像是模糊不清的一团乱麻;但随着钦差进驻,地?方官贪墨擅权之事被查,赈灾银筹措成功,局势渐渐明晰;而罪员落网被抓,赈灾粮从稷州运到江南,灾情得到控制,局面理?当是尘埃将定,渐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