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沈令仪却发狠地摇摇头,眼神再无半分清明,似乎很想收走她亲口说出的话。

“对,不久前你才说的,我欠你良多。”李怀疏提着毫无血色的嘴角笑了笑,释然?地认下她的指摘,耳畔回响她扮作易泠以?来说的字字句句

我妻子死了,我到冥府来找她。

再者,我那糟糠之妻眼瞎,戴不戴面具没什么区别。

既然?这?么在意?她,倘若她很需要?你,希望你能?为她留下来,不去那劳什子孽海台送死,你又是?否愿意?呢?

太后与淑妃之间的遗憾由无数次阴差阳错织就,她们?又何尝不是??

但凡换个场合,不是?在无尽墟,不是?受神力威胁命如?蝼蚁的当下,难得?听见沈令仪对她诉情表意?,她开心得?快要?疯了,兴许真会自私一回。

可偏偏……偏偏是?这?样一个不适合吐露衷肠的时候。

这?里四季混乱,昼夜无序,刮风下雨好似全凭心情,一股不知名的磅礴力量几乎可将天?地经纬捏圆搓扁,也衬得?情意?绵绵的凡人痴愚可笑,人间的帝王又如?何,在它面前亦是?轻易摧之毁之的肉体凡胎。

要?推开她,要?撵她走。

折辱磨难也好,抽魂断骨也罢,都是?我自己的事,沈令仪,别再陪我走下去了,我只想你好好活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怀疏撑着沈令仪的双肩,摇摇欲坠,她稍低着头,紧紧闭了眼,竭力压抑着诸多复杂的情绪,禁不住浑身发颤,头颈弯折的曲线瞧着脆弱极了,不是?张扬的性子,落泪也悄无声息地掩在雨水中,面颊尽湿。

再抬头,却见她一双眼红得?透彻。

泪流了三分,忍回去七分,只为使自己在说狠话时显得?不那么言不由衷肝肠寸断。

她抿唇,眼神冷若冰霜:“我晓得?,你追到黄泉地府只是?为了向我讨债,那日你金钗所指处已受一剑,如?若觉得?不够,再讨便是?。”

“如?是?一来,你我之间恩怨了断,你别再纠缠不休地跟着我了。”

沈令仪没有听清,她一手握着未收回的剑,另一手捂着胸口,艰难地喘气?,痛苦不堪。

血雾持续扑入口鼻,幻觉越来越严重,沈令仪脑中一片混沌,她其实不太清楚眼前这?人究竟是?谁,但方才破雪刺入的刹那间,她的心脏也好似被什么东西捣烂了一般,很痛,很痛,濒死似的痛感?,心底里又有道熟悉的声音穿透重重迷雾,声嘶力竭地呼唤她停下来……

扶着剑柄的两指动?了动?,她想拔剑,幻境蕴力无穷,坚不可摧,却仿佛被一声声呼唤不可思议地挑出了破绽,她松开紧咬的唇,眉眼间渐渐露出心软痛悔的端倪。

剑拔至一半却被截住,李怀疏握住了破雪,锋利的剑刃划破掌心皮肉,鲜血滴滴答答落下,她满心慌乱,根本忘了疼。

她害怕沈令仪在这?刻突然?惊醒,她们?从小拌嘴到大,与其说攒下了经验,不如?说次次都是?教训,她没有信心去说服头脑清醒的沈令仪,只能?继续冷言冷语:“还是?说,你想放过我?”

“不为你自己报仇了?也不为你母亲报仇了?”

沈令仪脸上的松动?转瞬即逝,李怀疏指缝间溢满了血,趁势追击道:“仇人的女儿有什么值得?你罔顾孝道?也对,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想必你已经忘记了淑妃对你的养育之恩。廊下教读书识字,伴日影月影兼听风雨,新年守岁,爆竹声阵阵……是?那样柔软温热的一双手呵护着你成长。”

“竟也比不过你的一己私情么?”她眼眸清冽,其中嘲讽清晰可见。

昔年在碎叶城,同甘共苦了一段时日,年少的沈令仪将小她几岁的观音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