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片呈莲心状贴在眉心。
“侍君,烦请抿一抿这红纸。”宫婢说道。
李怀疏依言照做,每每这个时候,她都觉得自己?虽然被尊称为侍君,又?深受“圣宠”,走到何处都有?人向她行礼,连晋王妃上次也须对她礼让一二,但是?并不像个人,反倒像个物品,无须有?自己?的想法,只要遵照主人的想法被摆弄得精致漂亮就好?。
她不禁想起除了自己?以?外,被太后?命内宦在民间寻访而?来的那十几个女子,同样是?以?侍君的名义被聘入后?宫,庭院深深,进来了就再也出不去,与困在牢笼中有?何区别??
千百年来这样的状况从未发?生改变,从前以?为女子为帝这世道便会变得公平讲理一些,但似乎只要有?人手握至高无上的权利,无论是?否出自本意,最后?依然会有?人为了谄媚逢迎,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将地?位低于自己?的人当成物品贡献出去。
类似的念头?时不时便会出现?在她的脑海,一面是?父亲正统儒学?的熏陶,一面是?母亲不知从哪学?来的“歪门?邪道”,什么人人平等,不存在尊卑贵贱,都是?康瑶琴对她的言传身教?,她的生长环境夹杂着两种冲突的教?养观念,事实上,她那具看似清风朗月俯仰天地?的躯骨也时被矛盾所扰,深觉不可?调和。
所谓的三纲五常,李怀疏一向恪守遵从,但她的心里不是?没有?过疑问。
从来如此便是?对的么?
但这些想法朦朦胧胧,而?且太过大胆,她没有?深入去想,只是?现?下又?被人摆来弄去,才会触景而?发?。
李侍君素来一副病容,双唇无色,此刻点唇后?如初雪消融,花苞初绽,很?是?添了几分妩媚艳丽,周遭宫婢眼中不乏惊羡,领头?那个也发?起了怔,好?一会儿才垂首对她说一声好?了。
生得这般好?相貌,李侍君却似毫不在意,没有?伫立在镜前欣赏自己?的姿容,也没有?对宫婢上妆的手艺评头?论足,不像长袖善舞会利用自己?相貌的人,宫婢说好?了她便移开目光,拾步往外走,又?被委地?长裙拖累了步伐,只得等两名内侍缀在后?面捧起这寸抵千金的布料,这才向外走去。
于是?这份艳丽又?只浮于表面,她行止利落,举手投足间宛如风荷举,身上气质清冷而?圆融,仿佛堆银砌玉的时节里,清风吹来,送一缕冷香入鼻,闻香而?动,才在孤寂静谧的雪园中探得梅开几枝。
长廊上,迎夏走在李怀疏身旁,她近来听到一些消息,等到那些礼官离开以?后?才附耳对李怀疏说道:“侍君,奴听说陛下很?快就要采选秀郎了,君王的宠眷无常,等那些妖孽入了宫,陛下说不定会忘了你,你要想办法让陛下对你情根深种,舍不得离开啊。”
绥朝立国至今也只出过两位女帝,迎夏在宫里待了近十年,男人入宫为妃是?头?一遭,她只消想象那样的场景便头?皮发?麻,浑身长满鸡皮疙瘩,没法理解,下意识便用妖孽称呼这群男人。
李怀疏脚步一顿,神色也有?些恍惚,下一瞬却没事人似的向前走去,口中道:“那不是?很?好?么?”
等一切就绪,暮色四合。
李怀疏回到自己?的寝殿等候沈令仪,她没有?像礼官嘱咐的那般木头?一样呆呆地?坐着等候,而?是?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来翻看,因为博览群书,知识迁移,她看书很?快,不一会儿便看完了,又?再看了两三本。期间,听闻殿外有?甚动静便抬头?去看,无论书中到了多么精彩的地?方都忍不住分神去看,殿门?却始终紧紧闭起。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室内的烛光渐渐变得微弱。直至如今,李怀疏也依然没有?动不动使唤人的习惯,她扶着桌案要起身去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