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仪默然一会儿,自斟一杯已?经冷却的?茶水,饮尽后再度阖眼,莫名酸涩胀痛的?心绪勉强被压下, 縠纱之中玉手捏起, 无声舒出?了一口浊气。
翻到一半的?奏疏摊开在?旁,仿佛是自己困倦时搁置。
她忽而想起什么似的?, 转过腕子,手背上?被人咬出?的?牙印仍未消退,但除这以外再无旁物,另一只手亦如是。
车门未紧紧闭合,斜风掀帘,吹进一阵阵微凉细雨,将门边车板濡湿几寸。
驭车之人听得一道轻柔的?关门声,未敢回头去瞧,鞭子甩下,驱使着良驹奔向巍峨皇城。
关上?车门,沈令仪走到熟睡之人身旁整裙而坐,俯身去看她面容,目光自眉间依次下移,片刻后,伸手在?眼角意味不明地划了划,却看着色如含丹的?两片唇,眼眸微闪,其中涌动的?情绪分外复杂。
她非是会对执念之事浅尝辄止的?性情,那夜为何浅浅吻过眼角便作罢,其实已?在?不言中。
天已?向晚,帝王车驾在?一片氤氲的?长安城中畅通无阻。
驶过承天门,车内响铃,驭车之人口中“吁”一声,立时停车在?旁。
魏郊记得沈令仪今日说过要歇在?清凉殿,此时见车驾停下,不由?近前请示。
车帘未掀,沈令仪的?声音在?帘后平静传来:“先去清凉殿,再回两仪殿。”
这个路线显然是二人各回各的?寝殿,魏郊心道陛下对李侍君的?态度好生奇怪,一日三变不说,仅距离而言,这里去两仪殿怕是还近得多?,既然生侍君的?气不愿临幸,又?为何先绕路送她回去?白?日里都被人咬了一口,怕是历数前几个皇帝也无这么好的?气性。
他按捺住疑问,恭声道:“喏。”
马驹喷着滚烫的?鼻息在?原地踏步,车轮纹丝不动,只地上?积水四溅成花。
待诸人皆以为车内再无吩咐时,一只修长的?手揭起车帘一角,露出?大半雪白?淡漠的?脸,眸若清溪,额上?花钿红似佛莲火,环视过去,四下皆屏息敛声。
“贴身侍奉她的?是你们二人么?”沈令仪隔着雨线冷然问道。
骆方迎夏战战兢兢出?列,畏惧得几欲伏地,颤声应是。
女帝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又?在?面庞稚嫩的?青衣内侍脸上?顿了顿,尔后道:“回去便将殿中炉火生起来。”
随即落帘,又?将那双冰凉的?手合握在?掌心中,眼神却如置寒潭,品味不出?多?少?温情。
李怀疏在?清凉殿躺了半个多?时辰,殿中火炉烧得满室暖融融,她口渴,掀开衾被,起身去倒水喝。
身体并非自己所有,还待完好归还七娘,她病了一场以后愈加小心,孔曼云开的?补方再苦也不会不喝,但天生孱弱,后天实难补偿,不过外出?半日,回来却已?吃不消,走几步便气喘连连。
迎夏听见断续的?咳嗽声,端着铜盆匆匆入内。
“侍君”她搁下铜盆,疾步过去,忍不住道,“你要喝水,使唤奴等便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面从李怀疏手里拿走茶壶杯盏,一面絮叨:“你才病愈不久,孔医正?也叮嘱过万要看顾你多?卧床休息,切勿整日思虑过甚。说句不好的?,你如对奴等心存不满,可以叫内侍省另外支派宫人,奴与骆方虽舍不得不侍奉你,但也不忍心见你事事亲为,亏待自己的?身子。”
她说着说着,真切地落下了眼泪,还不忘将茶水递过去。
李怀疏一时既有些愧疚又?觉得好笑?,她是从小就习惯了照料自己,深宫大内巴不得将所谓的?贵人养成废人,再说,她眼下本来就是个瘫子……等等
两人几乎同?时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