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之人虽然蒙着脸,但?个子矮小,背负双锤,庄晏宁认得?他?,这是须弥阁里的一个弟兄,绰号虬龙,在温如酒手下?做事。

“四小姐,大?小姐同?你有过交情,吩咐咱们让你死得?痛快体面些,是以昨夜才让你侥幸逃了。眼下?你负伤颇重,如无天?助是决计逃不过今日的,我也不动手,你还是自己了断罢。”虬龙使了个眼色,便有人向庄晏宁掷去一把?长刀,锵然落地。

庄晏宁青紫灰黑的脸上浮起冷笑,丝毫没将这些武艺高强之人放在眼里,她有条不紊地理?着乱糟糟的衣服,口中问道:“到底是谁的主意?”

虬龙有幸见过一次须弥阁的阁主,虽然只是一道隔着珠帘的倩影,但?矜贵清冷,自有一番泰山崩而不乱的气度,庄晏宁竟与她很有几分相似。听说?四小姐由阁主亲自教养过一段时日,也难怪。

不禁一顿,尔后?才回道:“是大?小姐收到的阁主密信。”

温如酒所收密信要么是信鸽所传,要么是余婉代为传递,信鸽听人摆布,余婉又?忠心耿耿,无论前者后?者,都意味着这确实是沈知蕴的意思。

“信中还说?了什么?”庄晏宁见虬龙犹豫不言,好笑道,“将死之人,连自己的死因都不配晓得??”

虬龙一想也是,只得?道:“信上所说?也很模糊,除了索你性命的交代以外,只有两个字。”

“什么字?”

“杀手。”

庄晏宁好似受到沉痛一击,站立不住,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泪水很快盈满眼眶。

她笑了又?哭,哭了又?笑,明明长发散乱,脸上又?是血又?是灰,脏污不清,可虬龙等人见她这样却依然感受到了她的痛苦不堪,心里很是难受。

庄晏宁怔怔地盯了地上长刀半晌,司妩果然还是知道了什么,否则不会未卜先知地说?什么性命垂危时记得?服下?那瓶药液。

是包治百病的灵药,还是可以令人功力大?涨的神药,都已经不重要了,司妩不知道的是,她本就愿意为沈知蕴付出?所有。

在虬龙等人不忍的目光中,庄晏宁拾起长刀,抬头迎着雪后?杲杲冬日,含着泪决然一笑,刀刃往颈间一抹,血流如注。

许多年前,她第一次见到沈知蕴。这个即将被自己奉为终生信仰的女人告诉她,出?色的杀手应当为主子不杀自己想杀之人,也为主子杀自己不想杀之人。

原来,这个不想杀之人也包含了自己。

迟来

洛州城门上, 沈知蕴衣着?单薄,隔江远眺。近处堤柳, 江上渔火,群山迢迢,更远处的?宜州城郭,都在一片混沌浓雾中,似乎前路也茫茫。

听着?身后斥候传来的?军报,故国二字毫无预兆地浮现在心头,沈知蕴瞳孔蓦地一缩, 明白与大绥的?首战恐怕就要遗憾落幕, 过程不顺利,这样的?结果?也不算出乎意料。

“冲会关久攻不下, 遵殿下之命, 韩将军已整军回返。”

沈知蕴轻轻颔首,表情无喜无悲:“命他改道浥南, 前锋部队已至,待两军汇合后围攻临州, 叩不开城门, 便趁春汛将至,毁堤毁坝,将城淹了。”

浥南地区素来是?绥朝南方军事囤粮的?重镇,尤以临州为重中之重,沈知蕴意在夺粮,夺不得才有极端作为。城如果?被淹, 粮也保不住, 相当于断了敌军补给?,再从别处转运却解不了近渴, 这段时日以来苦不堪言的?前线将得喘息之机。

但是?,但是?……

斥候忍不住道:“临州城内民众两万有余,如果?突然泄洪,他们无处可去?,岂不是?无辜沦为亡魂?”

“用得着?你说?传令即可,下去?。”沈知蕴眉目间隐有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