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疏以为方庭柯又在暗讽她自甘堕落去抄近道?,心中苦涩难当,岂料头顶忽而?响起一声?叹息与质问:“我受不起你这一拜,你老实说,我应如何称呼你,是李长史或是中书令?”
屋内再无半点声?响,李怀疏浑身?僵硬,无言辩驳,她不想欺骗方庭柯,却又不知能坦白几分。
一直以来缺失的那个碎片在李怀疏沉默的这一刻被补全?,有?如雨过云开,从前或有?迷惑之处豁然?开朗,方庭柯以掌贴额,在她周身?边踱步边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所有?疑点浮现在脑海中,方庭柯条分缕析地道?来:“一个自称因病屡次耽误科考没有?功名之人,怎会对?府衙公事这般得心应手,甚至连经验丰富的老吏也自愧弗如?这便罢了,说你天资过人一点就通也勉强圆得过去。”
“但再拿这次的案子来说,短短几日功夫你便查清武源虚实,想好周全?对?策,仅带了两?个武卒,寡不敌众,又身?处他人地盘,更不晓得我会否及时赶到……处处皆在下?风,与曲进宝对?峙时却进退有?度,冷静自如。你办案的这些手段,一般年轻人可决计使不出来。”
“还有?”她虚指公房方向,“你替我寻来的帐房可不是一般人,单只那个张言灵便算学了得,我派人查过底细,她会试时遭人连累才被剥夺应试资格,一直屈居于市井中,普通账房得算好几日的帐目她不出半日便能理清,不然?咱们?还无法休假过年,这多半也是你从前的人脉罢?”
子不语怪力乱神,民间?不乏尸体剖棺复生?的故事,方庭柯从未经历便没去深究,但这等怪事真的出现在自己身?边,她竟觉得稀松平常,也不晓得是否因为那夜所受刺激太大导致她麻木至今。
李怀疏缓缓直起身?,双膝仍贴在冷硬的地砖上,她忽然?想起北庭军队踏进长安的那一夜,她也是在雪道?中跪求恩师远离政治漩涡保全?性命,寒风彻骨之时,老师的追问斥责叫她心如刀绞。
今日情景何其相似,但她一时之间?说不清自己是悲是喜,百感交集之余,更多的却是茫然?困惑,她不是方庭柯肚中蛔虫,不晓得在事情尘埃落定的当下?,道?破她真实身?份,重翻这些旧事又有?什么意义?
“大人,您口中的中书令死去多时,现下?在您眼前的仅是李淳。”隔了半晌,她艰难开口。
方庭柯沉默稍倾,呵笑一声?:“她死了?她要是真的死了那便好了。”
“无论是昔日的李怀疏或是如今的李淳,在我眼中无甚区别。”
方庭柯朝她看去,恍惚间?,那身?青绿官服似乎变作绯色,毫无点缀的乌纱帽也添了九根雀翎,但颈项以上的面容十?分陌生?,她羸弱多病较之从前更甚。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几年到底遭遇了什么,又怎么会面目全?非,无亲无友,孑然?一人从头来过?
“你说我是信你之人,自然?,这三年光阴从无虚度,所以我知道?你心性如何,又会否自轻自贱行不轨之举,不然?我也懒得说你。”
“一如从前许多人污蔑你是什么奸相佞臣,但他们?都是装聋作哑,明知幼主?难扶,内忧外?患之际,国祚危若累卵,却不愿做千古罪人迎女帝临朝,你愿意在寒夜擎灯,他们?便干脆将脏水都泼到你身?上,留自己一个清白名声?。”
李怀疏倏然?抬头,似是对?这番话感到讶异,下?一瞬,眼中闪过斑驳泪痕,方庭柯见之愈是心痛怜惜,走到她面前蹲下?,抬手抹去她无知无觉落下?的眼泪,长叹一声?:“哭罢,如果是我,我也会深感委屈。”
眼前女子双肩狠狠一颤,却是忍住了堵在喉间?的恸哭,她声?音发紧:“从前我权柄在握,牵一发而?动全?身?,便自视甚高地谋算全?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