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庭柯说不准会留在武源过年,你也无处可去,竟不想着为?家中置办些年货么?孟春与宗年昨夜已清点过了?,米也缺,炭也缺,蜡烛也不够,灯笼、桃符、屠苏酒……没有?一样是备齐的,这叫我怎么忍心?留下来打秋风?”

笑?够了?,伸指点她额间,认真道:“当然了?,你如果有?这个想法,我便吩咐孟春与宗年今日不要过来了?,免得搅扰你我好事。”

又提打秋风,又没个正形,李怀疏没好气地白?这“穷亲戚”一眼,翻身?下榻,拎起?外衣披上,趿着鞋子走到案边盘腿坐下,打定主意不理她。

过年意味着阖家团圆,一般说来人越多越有?氛围,但似赵郡李氏这样的大家族反而不如三口之家欢闹,从除夕至元夕,往往大宴小宴不断,礼节繁琐,将人弄得十分疲惫。即便是家中小聚,她父兄早去,与康瑶琴又嫌隙颇深,母女俩无话可谈,七娘在时还好,七娘如果不在,吃饭时唯有?筷箸碰击碗碟之声,尴尬无趣。

所以投胎的这三年间,她也没将过年当回事,临近年关?,方庭柯会在刺史府中设宴慰劳下属,她饮下一杯屠苏酒,驱除百病的辛辣液体入喉,便当是跨过了?旧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令仪这个提议对她来说有?些新?奇,也很值得一试,可是从前置办年货都是家令操持,她只负责过目首肯,也不认为?同样锦衣玉食的沈令仪会有?什么经验,思忖片刻,铺开纸张,提笔蘸墨,边回想过年习俗边列出清单。

天气严寒,李怀疏提前在砚台中滴过浊酒以防墨汁冻凝,当下便毫无阻碍地落笔书写,因太专注,也未留意沈令仪几?时走到自己身?后她半蹲下身?,张开虎口,以拇指食指作量尺,对眼前这具陌生的躯体比划了?几?下,尔后眼含笑?意地支着下颌看李怀疏在纸上列出了?什么东西,有?无遗漏。

李怀疏写着写着,忽而想起?有?份公文还未处理,又在案上翻找起?来,沈令仪扶额叹息,按住她忙忙碌碌的掌心?,清清嗓子道:“咳,长史李淳,听朕口谕……”

她这副不正经的模样不像是真有?口谕要宣,李怀疏半信半疑,搁下手?中笔,改坐为?跪,敷衍道:“臣在。”

鼻尖被人轻轻一刮,沈令仪起?身?的同时取走她肘下清单,往袖中一揣,又伸手?扶她,垂眼笑?了?笑?:“单子列得不错,赏你陪我逛逛集市。”

镜花

两人洗漱更衣, 持着扫帚在积雪颇深的院中清出一条小道来,便阖门外出了。

武源县芝麻大点, 在城内驾车驭马都束手束脚,还惹人注目,她们预备走着去。

先就近在巷口的小摊吃些东西填肚子?,猪骨熬制的?汤底,浮着七八颗皮薄如纸的?馄饨,冒着热气端上桌,再顺自个儿心意撒一把雪里蕻, 呛脆爽口最是?解腻, 一碗下肚,浑身暖融融, 连呵出的白雾都似带着热气。

一路边走边逛, 两人原是?闲庭信步,分?外惬意, 尤其沈令仪许久未出宫,见?到什么新鲜的?东西都?会驻足赏玩一番, 但目睹集市萧条, 客流稀少,她也渐渐没了心思。最终照着所列清单买全货品,雇了力夫与驴车驮运回去,同车而归。

回去时已近傍晚,天?色晦暗,又悄无声息落下雪来, 力夫戴着斗笠, 披着件有修补痕迹的?蓑衣,赶着驴车在雪中顶风前?行, 身侧的?两位客人沉默无言,他奇怪地瞄了她们几?眼,忽而与个头稍高些的?女子?对上目光,讪笑了笑,便寒芒在背似的?偏过头去。

似他这样的?力夫经常接触县城内的?居民,轻易便瞧出这两位娘子?俱都?面生,不是?本地人士,武源县虽然并不偏僻闭塞,但年关将近也罕有外人驻留,好奇心驱使之下不免多看?了看?,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