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1 / 2)

范春霖痛苦地闭上双眼,仿佛陷入梦魇,摇摇欲坠的?理智在程荀寸步不让的?逼问中不断崩塌,最后只能凄厉地重复一句话:

“我将它藏起来了!藏起来了!藏起来了啊……”

程荀脚步蓦然一停,剑拔弩张的?气氛霎时消弭。她站在床前?,静静看着范春霖,轻声问:“范春霖,过?去二十年,你可问心有愧?”

天明时

“范春霖, 过去二十年,你可问心有愧?”

程荀一步一问,终于在?最后一刻,在?范春霖头上落下铡刀。

而范春霖心中竖起的防线接连溃败, 终于丢盔卸甲。他抬起手, 挡住自己的面孔, 指缝中漏出粗重的呼吸与压抑的哽咽。

“沈家满门?忠烈, 世?代戍守边关,沈焕更是?自小就与你长大的师兄。范春霖,这么多?年, 你夜里当真睡得着么?你就?不怕惨死的沈家怨魂找上你么?”

程荀立在?床前, 目光冰冷而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半晌, 他放下颤抖的双手,一双糊满泪水的眼睛空落落地睁着,哑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床被下,范春霖蜷缩着身子, 骨头的轮廓都清晰可见, 瘦得令人心惊。

程荀看着他数日?内飞速憔悴下来的模样,抿抿唇,问道:“要将?满墙血书用柜子盖住, 不是?易事。你当初,为什么不直接将?整座楼都烧了?”

范春霖被程荀问得一愣,怔怔地望着床帐上的纹理, 半晌都说不出话。

于他而言, 十四岁的一切, 都像个遥远而缥缈的梦。如今回忆起来,好似眼前蒙了层纱, 摸不透、看不清,甚至时常令他怀疑,一切或许只?是?他酒后的一场臆梦罢了。

翻入藏书阁的那天?,他依稀记得是?个傍晚。

黑暗的藏书阁内弥散着一股腐朽陈旧的气息,排排列列的书架上不是?梵语写就?的晦涩佛经,就?是?庙里多?年来的种种记录,没?一会儿,范春霖就?失了兴趣。

直到他走到藏书阁顶层。

如血的残阳洒落一地,他循着夕照一脚踏入顶层,此生就?此转向?另一条岔路。几面墙上刻满了凌乱潦草的文?字,他一眼望过去,却看到了令人心惊的几个字眼。

“沈家军”“范脩”“细作”“战败”……他将?那墙上的文?字翻来覆去读了数遍,直到最后腿一软,直直跌坐在?地。

脚边有一块松动的木板,他木着脑子将?其推开,发现了其中藏着一具蜷缩的白骨。

那一刻,他的整个世?界天?崩地裂。

若说方才心中的怀疑还有三分,直到看见那具白骨的瞬间,他几乎可以断定,几年前瓦剌绕过七卫突袭漠南、沈家军出人意料的节节败退、沈仲堂命丧漠南,桩桩件件,恐怕都与范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么,他能怎么办?

一走了之,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继续做他家世?显赫、声?名远扬的西北总兵之子?

还是?大?义灭亲,带着证据逃亡京城,敲响那一座登闻鼓?

从月升待到天?明,范春霖与那具白骨对坐一夜,最终下定决心:至少,他该亲自求证一二。

他既不敢将?这一切坦然露在?原处,也不敢一把火将?一切毁之一炬,只?能笨拙地、费力?地从别处搬来柜子,将?那满墙的绝笔血泪牢牢盖住。

他想,他不过暂且将?一切盖住罢了,待他查明真相,他就?,他就?……

在?金佛寺待了整整三天?,他带着一身尘泥、两手红痕,疯了似的跑回了家。

到家后,范脩、段氏只?嘴上责备他两句,欢天?喜地为他接风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