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间烧了炕,屋子里暖洋洋的。数月未见,二人坐在罗汉床上,终于能好好说说话。
可还未等程荀开口,崔夫人却忽然落了泪。
程荀表情凝滞,赶忙拿起丝绢凑过去?,崔夫人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抬手便拍在她背上。
“你这孩子!从平阳到紘城……又到金佛寺,吃了多少苦啊……什么都不?和我说,还认不?认我这个娘!”
程荀被她困在怀里,鼻尖尽是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淡香,眼睛一红,泪珠也莫名滚了下来。
“对不?起……”
程荀抱紧她的后背,嘴里喃喃重复着。
二人相拥哭了会儿,半晌才平静下来。
窗外风雪渐停,程荀乖巧地躺在崔夫人膝上,闭着眼睛,崔夫人打湿丝绢,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
柔软的丝绢擦过被风雪吹得皴裂的脸颊,又移到脖颈处,移到她与雪原上灰狼搏斗时?受过伤的锁骨。
最后,那丝绢落到了她垂落在一旁的手上。
昏暗的烛光下,程荀经过数日舟车劳顿,在她温柔的轻拭下昏昏欲睡。
“阿荀。”崔夫人突然开口问道,“去?找决明?时?,你害怕吗?”
程荀倏地睁开眼,自下而上怔怔地望着崔夫人。
沉默半晌,她道:“我更怕找不?到他?。”
曾年少
听到程荀的回答, 崔夫人没有?说话,只?轻轻捋了捋她耳边的碎发。
不知过了多久,一滴泪蓦然落到程荀脸上。
程荀睁开眼,望着掩面落泪的崔夫人, 沉默地扶上她的手, 无言安慰着。
崔夫人不住抽泣, 哽咽道:“好几年了……我到现在也没能见决明一面……”
她的泪一滴滴打在程荀手上, 温热又沉重。
“还有?晏淮那个……”
她的话从牙齿里?挤出来,又硬生生咽下难听的咒骂,声音都因为愤怒打着颤, 含泪道:“我虽知他是个冷血的, 却没想到他竟然当真做得出……他如何对?得起姐姐!”
彼时皇帝已然重病休朝, 太子仍禁足东宫,誉王正得意。朝堂局势不明朗,就连孟忻那样不偏不倚的孤臣也韬光养晦、暂避风头,更莫说晏决明如此微妙的身份。崔媛心中早有?忧虑。
收到边关消息的当日, 崔媛只?觉悬在头顶那柄剑终于落了下来, 甚至来不及惊慌,连夜就赶去了宁远侯府,只?求能商量出个对?策。
晏决明立场分明, 晏淮却向来是个油滑的,崔媛也是因着这层顾虑,才?率先发难, 逼迫晏淮动用宁远侯府的力量,
但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 晏淮嘴上说着必会派人去西北寻找晏决明下落,可不过数日, 转头就将晏决明逐出了晏家族谱。
得知此事后,崔媛当即便拔了剑要去找晏淮,却因怒急攻心,病倒了。
崔媛病倒了,孟绍文被送回江南避风头,孟忻又在朝堂上掣肘连连,便干脆报了病,在家中全心照顾崔媛。直到收到程晏二?人从金佛寺寄来的信,崔媛的身体才?终于好转。
半月前,崔媛堪堪病愈,便不顾孟忻反对?,独自一人赶赴紘城,铁了心要亲自来看看。
也是赶巧,今日方进城,就遇见?了被程荀吩咐去办事的贺川,贺川将她带到孟家老宅,这才?遇上了今日那出闹剧。
这几月京城中的种种,都是方才?程荀寻机向崔夫人的丫鬟小厮问?清的。
“决明……知道此事了吗?”崔夫人想起什么,忽然忐忑问?道。
程荀坐起身,将满面是泪的崔夫人轻轻拥入怀中。
一场大病、连月的忧思?与风雪兼程,让她本就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