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1 / 2)

他们所求所念,不过是堂堂正正活下去。

世上多少蝇营狗苟、穷凶极恶之辈,尚能珍馐玉食、苟且偷生;他们清白公明之身,却要被无端污蔑,活活困死此地!

记忆深处,困囿她多年的那?句话又?在耳畔响起。

助纣为虐的权贵、骄奢淫逸的纨绔、阿尊事贵的伥鬼,愚善懦弱的乡民、造作伪善的主子、自轻自贱的奴隶,一张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在她眼前?掠过。

他们说。

“都是命啊。”

“只怪他命不好。”

“有?些人的命,就是贱。”

那?么,她是什么命?晏决明是什么命?

那?些欺她辱她恨她之人,又?是什么命?

生来一世,谁不是从母亲肚子里爬出来的命?谁不是赤条条来、赤条条走?为何在他们嘴里,偏偏自己就要乖巧顺服、感恩戴德地接下这条命?

她活不活、如何活,老天说了算么?

若一切真由那?虚无缥缈的神灵书写,属于她与晏决明的那?一笔,又?何故潦草歹毒至此、不公不义至此?

湿冷结冰的层叠厚衣阻绝了她崩溃的鸣泣,只漏出些许呜咽的闷响。晏决明却似有?所察,强撑开眼睛,艰难地抬手,放到她的后脑。

昏沉之间,他早已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程荀又?为何出现在身侧。他只是一如往常般,低声嚅嗫着,轻抚她的乱发。

“阿荀乖、不哭……不哭……哥哥在……”

脑后传来轻柔的力度,晏决明气息奄奄,声音几近于无。程荀侧脸贴在他的脖颈处,只能从喉咙轻微的震颤中,听清他的呢喃。

那?震颤,像是情?人未尽的呢喃,又?像是生命残存的终曲。

程荀力竭地抬起头,湿润的双眼,静静望着晏决明那?张披满憔悴风霜、仍不减风流的脸。

良久,她扶住他歪倒的侧脸,侧过脸,干裂渗血的唇轻轻印在他眼角那?滴不知何时渗出的泪上。

她想,她还?是不甘心。

不甘心就此无声无息地死去,不甘心身负骂名?、满身脏污地死去,不甘心……

不甘心,还?未与他剖白那?颗真心,就默然无言地死去。

佛说生死流转、六道轮回。可人死如灯灭,若那?九泉之下,只剩一片寂灭虚妄,她又?该怎么办?

生死轮回虚无缥缈、玄之又?玄,她不敢赌。

她不要来世,只要今生。

脸上的泪痕早已冻在脸上,风一吹,和那?皲裂的口?子一道钻心的疼。肌肉被冻得僵直,程荀双手撑住雪地,摇摇晃晃站起身。

人生短短几十年,谁不是稍纵即逝的一眨眼,她不甘心就此卑躬屈膝地认命。

在外?行商那?几年,有?出言不逊者?酒后嘲讽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彼时,程荀不过一笑而过。

因为她向来明白,她是什么命,轮不到一个迂腐自傲者?说了算。

而今日,她同样笃定,她是什么命、晏决明是什么命,她自会算个明白!

疼痛从身体的四面八方袭来,像是无数幽魂扒在身上,贪婪地啃食她的骨髓血肉。程荀直不起身,半弯着腰大口?喘气,试图缓解这蚀骨的疼痛。

绝影似乎明白了什么,探过头来,轻轻舔舐她垂落的手背。程荀渐渐缓过一口?气,抱住白马的长颈,抬手在它脸上摩挲。

“好姑娘,坚持下来,再?陪我们走一段路,好不好?”

绝影温热的鼻息打在程荀脸上,一双明亮潮湿的大眼睛,静静望着她。

程荀强忍鼻酸,在它染了一抹棕的前?额落下一吻。

绝影趴在地上,透明的心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