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了十?几年的胡府骤然倒了,松烟一面惊叹于官场的瞬息万变,一面又有些茫然无措。
程荀问起他将来的打?算,松烟却话锋一转,问她可是快要定下终身大?事了。
程荀一脸错愕:“啊?”
松烟示意了下窗外,低声道:“你与那位世子爷,如?今不是恰好的表兄妹么?”
程荀反应了下,当即慌乱地摇摇头?。
“我与他……说来有些复杂。总之,不是那种关系。”
这话说完,程荀自己却察觉到心中有些微妙古怪的情绪。
闻言,松烟说不清自己是落寞还是窃喜,他只是扯了下嘴角,并未纠缠这个问题。
他看着放在被子上的双手?,慢慢说道:“我也不知道将来要做什?么。”
“我从小就被卖到牙行,这些年跟着胡府南来北往,早已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儿了。况且如?今我的身契还在胡府,将来怎么办,也不是我一人能决定的。”
程荀想了想,凑近些,低声说道:“身契是小事。若是你愿意,我让人帮你放了奴籍就是了。只是你要想想,之后要去哪儿,想做什?么。”
松烟长长出了口气,双目放空,像是真在描摹未来的模样?。
“若是说实在些,应该是在扬州或是溧安拜师学门手?艺,不拘是学着做个厨子、还是跟着行商一块儿跑船,总之得找个糊口的活计。”
说着,他有些羞赧地抓了下头?发。
“可若是说实话,我心里却是想出去走走的。”
“我从前就羡慕话本里走南闯北的英雄豪杰,做个江湖儿女,从此天南海北、浪迹天涯,倒也快意。”
“不过我也就是想想,你可别笑?我啊。”
程荀一字一句听着,正色答道:“我为什?么要笑?你?我觉得这也挺好的。”
松烟看着她,忍不住笑?了。
他好像又明白了些,自己这些年对?她的念念不忘从何而来了。
“只是,为什?么你会想到浪迹天涯呢?”
松烟看着她认真发问、丝毫不觉他的话荒唐无理的模样?,也忍不住将这戏言当了真。
他的双眼亮亮的,装着某种遥远的希冀。
“我从小就待在胡府,像是扎在土里的树,主子不发话,便哪里也去不得。”
“如?今有了自由身,我也想去看看这世上除了胡府以外的地方?,长什?么样?。”
“我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我还要吃饭、还要活命……况且,哪有那些闲钱呢?”
松烟顿了顿,看向程荀。
“可若是你,难道你不想去看看?”
“玉竹,这世上可不止胡府一个地方?啊。”
程荀微微启唇,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之后,二人又在屋里聊了许久,直到晌午的光照进屋中,小厮端着饭菜和汤药,战战兢兢走进来,程荀才恍然时间已不早了。
她与松烟道别,走出房屋,却见晏决明站在小院中央,面色有些难看。
他看见程荀,匆匆走到她面前,勉强勾起一个笑?。
“回去吧?”
程荀有些心不在焉,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只是点点头?。
路上,她与晏决明说起松烟身契之事。晏决明满腹不高兴,面上却如?常般应了下来。
接下来的路上,程荀始终有些魂不守舍。
晏决明在一旁看得心焦。一会儿疑心是松烟搞了鬼,一会儿又担心程荀真被那人哄骗了。
直到马车在观宅门口停下,他将程荀送回房,才听见她有些踌躇地开?口道:
“我想,回一趟溧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