紘城保下了。
城中哀鸿遍野,瓦剌人和大齐人的尸体堆叠成山,血水肆意流淌,冻在黑色的土地上,仿若一张血网。
孟忻的后背被瓦剌人砍了一刀,可?他来不?及包扎、也顾不?上疼。他脚步踉跄,冲进沙场之中,在那遍地死尸中,寻找孟其真的踪迹。
不?知翻捡了多少尸体,他终于在一片尸身?的缝隙间,看见一个熟悉的、染血的荷包一角。
他扑上去,移开上首陌生的尸体,从血海之中拼命将孟其真的尸身?拖了出来。
他满脸血污,嘴巴微张着,胸前中了一箭,浑身?刀伤无数,眼睛还?睁着,直直望向天空。
而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只荷包。
荷包里,藏着他女儿的胎发。
孟其真和那数千将士一起,死在了泰和二十?五年的冬夜里。
后来,孟忻亲手安葬了孟其真的尸身?。棺木上钉那天,他想了许久,还?是将荷包拿了出来。
早在战事刚开始之际,孟其真便?告诉他,他让家?中一对王姓老奴带着妻女出去避难了。至于他们去了哪里,孟忻一无所知。
他唯一知道的,便?是孟其真曾经偶然提过一句,他的宝贝女儿,生来脖颈上就有?一道草叶形状的胎记。
“有?了这?胎记,我乖女便?是掉进人堆里,我也能将她一眼认出来!”
这?么多年来,孟忻一直将那荷包带在身?边。他始终想着,若是有?一日,遇到?孟其真的女儿,便?将这?荷包物归原主。
他们相识不?过数月。
可?孟其真已经死了十?六年了。
有?时,孟忻看见抽屉里的那个旧荷包,还?会恍惚一阵。
孟其真长?什么样子来着?
他记不?清了。
可?记忆中唯一清晰的,便?是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而今日,他坐在程荀面前,看着那双眼睛,又想起了孟其真。
儿肖母、女肖父。孟其真,你的女儿确实有?一双与你一模一样的眼睛。
往事如风,许多情节、许多情绪,早已在年年岁岁中斑驳褪色。可?谈及当年,他还?是难掩悲色。
他从袖中拿出那只荷包,递给程荀。
“如今,也该物归原主了。”
陈年的血迹沁进布料,那只荷包上布满斑驳的黑色斑点,早已看不?清上头的绣样。
程荀看着那只荷包,并未伸手去接。
脑中一片空白,好一会儿,她才艰难地开口。
“孟大人,你又从何确定,我就是那位孟千户的孩子呢?”
孟忻看出她脸上的挣扎和怀疑,轻叹一口气,将荷包放到?一旁桌上,向外喊了一声。
“带她进来。”
程荀下意识看向门外,却见一个荆钗布裙、苍老臃肿的婆子被人推进屋。她神色慌乱,步子跌跌撞撞。
在看见程荀的瞬间,那婆子便?跪了下来。
程荀移开了视线,心里有?些不?舒服。
圆桌下,她突然感觉手被人握住。
她抬眼看去,却见晏决明?关切地凝望着她。
那双温暖干燥的手捏了捏她沾满冷汗的手。暖意徐徐汇聚到?手上,她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忍不?住轻轻呼出口气。
一旁,孟忻肃然冷厉的声音响起。
“王氏,你可?还?认得自己的小主子!”
王氏的身?子猛地一抖,颤颤巍巍抬起头,花白散乱的头发里,一双眼睛噙满泪。
“老爷,夫人,洪芳对不?住你们……”
她嚅嗫几句,突然痛哭出声。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