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不知从哪找来了察院被排挤走的老人,领着自己带来的师爷、幕僚,在察院里熬了十日,硬生生将文书、账目中存疑的都?翻检出来,一股脑上?报给了朝廷!
对此,胡瑞倒是早有打算。这些陈年旧账波及范围甚广,真要论起来,这层层盘剥下,两?淮盐务上?下无数官商都?要牵扯其中。
巨大的利益驱使下,那?些明面上?无可指摘的理由和话?术,早已是人人心照不宣之事,自然会合谋包庇。
况且,其中不是还有个刚刚入土的刘勤么?活人不愿背的责任,死?人还能说不么?
请罪折子附着胡瑞的申辩,快马送回京城。
折子里,三分天公不作美、三分工艺技术不纯熟、三分前任巡盐庸政懒政,最后一分再涕泪横流、真情实意地悔过?请罪。
又?奉上?为感念皇帝圣恩而四处寻来的天价太湖石,再有朝中蔡尚书一党的拉纤斡旋。
一套连招打下来,最后胡瑞不过?得了个罚俸一年、考评降等的惩处。
可还没等胡瑞歇一口气?,孟忻那?厮竟带着人手,暗访两?淮盐场去了!
这些年,在胡瑞、刘勤等上?层盐课官吏的装聋作哑下,盐场中乱象频频。
私采私售泛滥、下层小?吏监守自盗已是常态。地主、盐商谋取巨大利益后,更有甚者私炼兵器、鱼肉乡里。盐场所在之地,视法度为无物,百姓苦不堪言。
而孟忻此行本是乔装打扮成外地行商,前来暗中探访。盐场打手察觉到异样?,当即便抄了家伙。
不料孟忻同行人中,有个蒙了面的练家子,盐场打手不敌,最终把他们放跑了。
胡瑞得到消息,立时就想到了,此人必是孟忻。
愤怒和恐惧重重压在他的心上?,脖颈好像被人死?死?卡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粗重。
孟忻,这么多年来,果然还是那?副令人生厌的模样?!
孟忻前后的举动,让胡瑞品出些不一般的滋味。
若是之前的行为,还能将他看做新官上?任三把火,拿自己立威。那?么这次盐场之行,真正?让胡瑞看出了,孟忻此行目标之明确、决心之坚定。
如今看来,无论是谋求政绩也好、想报复与自己的私仇也罢,孟忻不将他彻底扳倒,是誓不罢休了!
近来诸多不顺,让胡瑞本就憔悴阴沉的脸色更加难看。他那?双微凸的吊梢眼里凶光尽显,厉声呵道:“陈玄,进来!”
陈玄匆匆走进书房,小?心翼翼地弯腰听令。
胡瑞嘶哑着声音,将他叫到身边,细细嘱托一番。
陈玄仔细听着,黝黑的脸逐渐僵硬,顷刻间汗如雨下。他咽咽吐沫,惊惧地望向胡瑞。
“听懂了么?”胡瑞脸上?青筋暴起,阴鸷的双眼紧紧盯着陈玄,低声发问。
陈玄忙不迭低下头,连声应是。
退出房门,陈玄惊魂未定地向外走。走出书房的视野,他腿一软,猛地抱头蹲下了。他颤颤巍巍地打着摆子,心中万念俱灰。
入夜,陈玄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家的小?院。
几年前,他与清荷成了亲。
这些年,陈玄虽只是为胡瑞做些驾车跑马、送礼跑腿的活计,可宰相门前七品官,外边巴结、讨好的也不再少数。
加之前阵子,胡瑞用?惯的洪泉死?了,他被顺理成章地提了起来,真正?开始接触胡府的内部事务。
他本就勤俭,几年下来,也攒了不少家资。为此,清荷辞了府里的活计,安心在外打理家中几亩薄田、一间铺子。
如今,清荷在外也得了个“掌柜娘子”的名头。半年前,她生下了这个家中第?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