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纪适应了一下光线，怔怔地抬起头。

年轻的通灵大师神情依旧平静而冷淡，只是低眼瞧他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疑惑。

方纪沙哑地说：“不。我只是……只是太开心，太想哥哥了。”

通灵大师疑惑散尽，平淡地回应：“哦。那就好，你哥没白花钱。”

他低下身，又为方纪解麻绳、开手铐。

方纪安静地坐着、等着，不哭不闹也不催。他只是怔怔地低头盯着怀里的针织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通灵大师解开麻绳与手铐，转身将东西收回到了手提包中，没有回头地丢给了他一方手帕，一边说：

“逝者不可追，这次通灵已经有违天道，今天下午下葬时，就请人将他送入轮回吧，不然……”

蔺辰声音一顿。

回头低眼看去，方纪拉住了他的衣袍后摆。

再抬眼一瞧，方纪双唇紧抿，手死死地攥着他，通红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蔺辰：“……方小少爷？”

方纪将帽子放到床上，侧身下床，光着脚踩在地上。他定定地盯着通灵大师，说：“大师，请你给我留一个联系方式。”

他的声音比起通灵之前沙哑许多。

可话语间，除去满溢的悲伤之外，总算恢复了一些活人气。

方纪着急地问：“什么时候我才能再和哥哥说上话？通灵是怎么收费的？我哥哥刚刚根本没能撑上多久，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的魂灵强度有些弱，我有什么办法能帮哥哥滋养一下灵魂吗？我……”

通灵大师一把打断：“停。”

方纪声音一卡。

通灵大师轻叹一声，一点一点将他的手指从衣摆上掰开，说：“不给，不约，不缺钱。这次是我欠你哥一个人情才来的，没有下次。”

通灵大师顿了一下，继续回答：“滋养灵魂很简单。逢年过节往他墓上放点他喜欢的东西，不用烧，放上七日就可以带回去了。别送太多，大补对灵魂也不好。”

他把方纪的手从衣摆上拉了下来，提起包转头就打算离开。

可下一刻，方纪就反手又握住了他的手腕。

方纪紧紧抓着他，通红的双眼一眨不眨：“不用钱结，用其他东西结款也可以的，大师你喜欢首饰吗？特色首饰，全天下独一无二的那种！只要能让我和哥哥再说上一句话……大师、哎大师！”

通灵大师甩头向着屋外走去，方纪不肯放手，就只能手忙脚乱地光着脚跟着向外跟去。

通灵大师被他一路拖拖扯扯到了休息间门口，实在是忍无可忍，停下脚步回头。

通灵大师：“求我也没用。频繁通灵对通灵者精力消耗非常大，非必要我不接单。”

方纪一怔，立马追问：“怎样算是频繁？大师需要补品吗，需要医疗团队吗？大师你不用担心，我们家有很充足的医疗资源，只要不是突然猝死我们都能……”

蔺辰：“……”

蔺辰面无表情：“再这么黏着我，我可就要去和你哥告状了。”

方纪双眼一亮：“还能给哥哥发消息？”

蔺辰：“……”长长叹气。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走来一个身影。

程焕臻从追悼会结束到现在，一直在殡仪馆中寻找着自己的小叔。问遍了人，打遍了电话，就连开车带小叔来的司机他都问了。

可小叔不在。哪都不在。小叔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走着走着，他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个地方。走廊并不宽敞，前方的两人因此直直闯入了他的视野。

穿着袍子的人背对着他，他见不到对方的模样，而另一个人则是刚刚在葬礼上哭晕的方家小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