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人害怕的害怕,高兴的高兴,唯有朔秦使臣,以旁观者的身份,看了好大一场戏。

十三公主第一次来绍齐,就见识了一场狂风暴雨,惊讶连连,操着一口别扭的绍齐话,和哈勒说:“好厉害的皇帝!”

她的眼里没有对皇权的恐惧,尽是对强者的欣赏。

“哥哥,”她比划着,“让他当你妹夫。”

哈勒:“……”

不耐烦地推开妹妹的手,哈勒道:“绍齐话说不明白,还想嫁绍齐皇帝。”

“正在练习,他太好看了。”

“不行,”哈勒拒绝,“那个皇帝是个王八蛋,而且他有心上人了,我不会让你嫁给他的。”

驰云皱眉,企图看出哈勒开玩笑的意思,却发现他真是一脸坚定。

起身踹了哈勒一脚,驰云赌气回了房间。

噔噔噔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哈乐被踹的身子一歪,坐在窗户边,眉头越皱越紧。

他觉得事情不大对劲。

上次见邵逾白的时候,他还一脸死相,好像今天一口气没喘上来,明天就得举国大丧。

结果没过两天,这家伙就生龙活虎起来,还相当干脆地料理了之前一直拖着不能下手的两大奸臣,种种举动,实在诡异。

窗外又沥沥地下起了雨,雨不大但格外密,下了以后,庄稼会长得很好。

哈勒吹着凉风,心里琢磨不出头尾。

邵逾白活过来,对他当然是格外有益处。

母妃前几日来信说父皇的身体愈发差了,等这次出使结束,哈勒就要真正踏进那场皇权漩涡中,邵逾白的存在,会给他带来很大的助力。

他应该高兴才对。

可某种深藏在他神经里的、对邵逾白的了解,却让哈勒隐隐不安。

他总觉得,邵逾白这次捡回一条命,跟余先生脱不了干系。

……

辰时。

大明殿。

殿内鸦雀无声,一众宫人停在帷幔外,个个低头屏息,捧着热水布巾,安静等待。

帷幔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有人怒呵道:“滚!”

这声音本该是温润悦耳的,偏偏在尾音上多了一丝难以言表的沙哑,像钩子一样,勾得帘外宫人手跟着哆嗦了一下,热水泛起涟漪。

又一阵喃喃细语,站在最前面的长宁看到,帷幔中有两道人影拥在一起,高些的那个将另一个人抱在怀里,片刻后又半跪下去。

看动作,仿佛是在给那人整理衣袍。

天潢贵胄,整个绍齐找不出比他更尊贵的人,平日里旁人连看一眼都自觉不配,可他却如此坦然地跪在地上,替面前人整理衣裳。

长宁急忙低垂眼眸,不敢再看。

半炷香后,帷幔后有人淡声道:“进来。”

等候已久的宫女太监随即走进帷幔,长宁走在最前面,自然一进去便看到了皇上,和坐在床边的那个人。

距离那个惊心动魄的雨夜,已过去近两个月。

过度惊吓中,长宁的记忆出现模糊和扭曲,每当她试图回忆时,最醒目的往往是余逢春喷出的那口血。

她至今不敢相信,那位在偏殿住了许多天的江大夫竟然就是皇上曾经的老师,余逢春。

可这由不得长宁不信。

在大明殿伺候的许多宫人,私底下都说这是老天庇佑,余先生应该就是神仙托生,专门下凡来给皇帝做师傅。

眼下,那位仙人正坐在长宁面前,模样俊秀儒雅,发丝垂落在肩头,仿佛一株依水而生的柳树。

长宁将热水奉上,看着余逢春将手泡在水里,眼眸低垂,似是很疲乏,懒懒的没有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