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想,这真是个不好听的笑话。

而他得知宫维彦肝癌晚期,就是一年后的事情了。

自从艾芮去世之后,宫隽夜就觉得每一通从国内打来的电话都带有不祥的气息,是凶险和死亡的预兆。

也是从那时候起,他不再一味享受无牵无挂的自由。开始留心国内的情况,特意在这边安插了三个信得过的线人,一个用来盯着宫维彦,一个用来盯着大伯小叔那帮不省油的灯,一个专门去听道上的风声,一旦有变动随时向他汇报。

他委托去打听那对母子的人也给他回了话,故事远比他想象的要简单:女人和男孩儿都是漂泊在这个城市的流浪者,幸运的是他们相遇了,从此女人有了孩子,男孩儿有了妈妈。他们很穷,之前跟来路不明的酒鬼同租一间屋,在那条破破烂烂的大街上开了一家破破烂烂的杂货店,卖零食饮料和日用品,可听收租的人说他们从未拖欠过房租,女人要强,她的孩子也争气,过得一贫如洗却看不出丝毫的委屈。

“经常见那孩子在外面做钟点工赚钱,看着……挺心疼的。”线人在电话里笑笑,紧接着问他,“看不出来啊夜哥,咱这是要普度众生了?还打算资助贫困儿童?”

“放屁。”宫隽夜轻蔑地说,“我他妈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想得美。”

艾芮的死仿佛带走了他弥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点天真,让他一夜之间长成了一个工于心计的大人,不许难过,不许宣泄,不许轻易暴露自己的弱点,要学会压抑,学会不动声色,学会在目的达到之前隐藏真实动机。他将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笑和愤怒都得体,想什么时候成佛就什么时候成佛。

比如他在听到线人说“宫先生已到肝癌晚期”这句话的时候。

他也只是不痛不痒地答:“哦,是么。”

“那他可没几天好活了。”

(八)

“多久了?”

“一年多了。”

“什么时候恶化的?”

“……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