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风很冷, 月光很暗淡,院边尚未融化的残雪堆积,显露出白色的轮廓。

他伸手捉了一段月华。

月华在他手心里跳动,他没凝为月露, 而是松开那段月华。

月华跳开, 又融入其他月色中。

从卧室出来,再往前几步就是一块平地, 平地正对着湖。

月色太暗, 他几乎分不出湖面与山林。

郁徵远远看着湖的方向, 吹着山风,那股灼热感总算渐渐降了下来。

“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郁徵一个人住在主院, 门口日夜有侍卫值守。

他想不到有谁会过来敲门。

很快, 敲门的人开了口, 沉沉带笑的声音在月下传来:“殿下睡不着,要来喝杯酒么?”

是左行怀的声音。

难得这人也没睡觉。

郁徵侧耳倾听, 顿了一瞬,双手轻轻拉开门。

门口站着高大的左行怀,左行怀举举手中的酒壶,眼里含笑:“听见殿下起床的动静,忍不住来找殿下深夜喝酒。”

郁徵:“可是我吵着将军睡觉了?”

左行怀:“非也。同是不眠人,夜深人静,听见了开门声。”

既然原本就睡不着,那一起喝杯酒倒无妨。

郁徵欣然点头,他需要做的别的,来转移注意力。

郁徵迎左行怀进来:“夜色已晚,今日恐怕要与将军饮一杯清酒了。”

院子里有桌椅子,略清扫一下便能坐下来。

两人相对坐下,左行怀道:“月色劝饮,山风助兴,足以。”

郁徵端酒敬左行怀:“左兄真乃妙人。”

郁徵想起第一回见胡心姝时,他在眼前的卖弄,不由露出笑意。

胡心姝那么仙人姿容的狐仙,喝酒尚要从别地搬运瓜果点心过来,左行怀这一身肃杀之气的红尘将军,反而追寻山月。

怪哉。人间当真有趣。

左行怀好端端地忽然看见他笑:“殿下这是想到了什么?”

郁徵举着酒杯道:“想到了故人旧事。”

说着,他将事情与左行怀说了一遍。

左行怀可惜道:“左某自然比不上狐仙的仙家手段。”

郁徵唇边带着笑意,“还是用凡人手段为好。我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知道他那菜从哪拿来,有没有给银子?我们还是不做梁上君子为好。”

两人互敬一杯,对视着笑起来。

左行怀将斟满酒的小杯子递给郁徵。

杯子不过核桃大,左行怀的手稳稳拿着杯子,郁徵接的时候不免碰到他的手。

雪天深夜,左行怀的手柔软干燥,修长的指骨蒙着一层薄薄的皮肉,接触起来触感非常好。

这是一双非常赚人好感的手。

左行怀说道:“殿下的手怎么那么冷?”

郁徵倒不觉得,带着几分醉意说道:“我的手常年都这样,倒是你的手格外暖和。”

说着,郁徵暗叹一声:“若我身子好些就好了。”

左行怀闻言拿走他手中的杯子。

郁徵抬眼,左行怀说道:“既然如此,我们进去喝罢,免得明日冻病了。”

郁徵哂笑:“不至于,方才不是还说月色就酒么?”

左行怀:“那你的手炉在何处?我去给你拿来。”

“熄了。”郁徵拉着左行怀的袖子,“喝酒,莫管那劳什子手炉。”

今天郁徵一点都不觉得冷,他还觉得冷风冷酒很是畅快。

左行怀解下肩上的大氅给他披上:“殿下若冷着,明日言官参我的折子怕就要放到陛下案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