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多少还是有些不忍心的吧,所以才宁愿亏本拿我换糠。只可惜,我逃出城没多久,北朝兵就破城了,也不知道那一胎到底是不是弟弟。”
她转身抱紧他,长睫在颈边轻扫。
“后来你都知道了。平哥救了我,等有了陆三,我也可以去钓那些爱糟蹋小丫头的畜生了。”
她兴致勃勃地翻身爬到他身上,用鼻尖蹭着他下巴。
“你知道我第一回卖了多少吗?三吊钱,能换只鸡。后来我长大些了,平哥也更会还价了。进京前干的最后一票,那死老头子花了三两金,二十匹布,能管我们大鱼大肉地吃一整年了!我这涨势,可比地头里的青苗喜人多了吧?”
裴晏垂眸凝视,她笑得轻松,他却听得不轻松。
“如果我们早些认识……”
“如果你在荆州城,以你的身份,我被端上桌的时候,你能吃上最嫩的乳肉或是臀肉。”
他一愣,她便轻咬上他的下唇,稍一用力,挤出一点甜腥。
“没有如果,人就活一回,现在就是最好的。现在……是我吃你。”
裴晏笑着抱紧她:“嗯。”
三丈之外,妙音亦伏在宋平怀里啜泣难止。
宋平听完她说的那些,半晌没作声,云娘昨日才跟他说了裴晏的事,他许久没见过云娘这般高兴了。
“你是不是记错了?事隔多年,兴许……”
“不会的……我自幼临帖,谁人的字,学的哪个大家,一看便知。但安之的字不是,他谁也不像,他就是写自己的。”
妙音展开手里攒骤的那几张纸:“这棋谱……我也见过。当初他还不是太子,阿娘常与刘昭仪走动,我也就常去他那儿,他过去对我很好,私底下让我叫他哥哥。他书房里还有个暗房,里头贴满了这样的棋谱。白子一个圆,黑子为三角。”
她说着,声线逐渐哽咽,眼前又浮现那夜的情形。
裴中书欲和阿爷结亲,六礼都走到了纳吉,她好奇未来的夫君,便去找元琅打听。她熟门熟路,不想被旁人知道她的来意,便偷摸甩开内侍,自己跑去书房。
隔着门明明听见有些低吟,她叫了声,却没人应。推开门进去,也不见人,她便鬼使神差地进了那暗房。
“琅哥哥是你吗?”
她一声唤,暗处的人影猛地一动,一柄白玉清脆地掉到地上,顺着滚到她脚边。她低头看过去,却被一喝:“妙音!”
她抬起头,笑着说:“琅哥哥,你在做什么,怎的一身汗?”
他这才从暗处走过来,束好衣衫,温声说:“刚练过角抵。你怎么来了?也没人招呼你?”
她红着脸:“是我不让他们跟着,琅哥哥,阿爷将我许给了裴中书的侄儿,你与他交好,他人怎么样?”
他一愣:“你是说安之?”
“嗯。”
缄默须臾,头顶才传来一声笑。
“他很好。”
他推着她出去,一脚将那柄白玉踢进桌案下。
海浪潺潺,已为人妻的谢妙音抱紧自己的夫君。
“承平,那是个玉势。”
第一百一十八章 隰桑
昏时,车舆碾着残霞徐徐往观塘门去,骏马雕鞍,镂金铺翠,与周遭被污泥浊水泡烂的屋舍格格不入。
车在柳巷口停下,内侍探身撩起珠帘:“殿下,到了。”
一张脸抹得素白的吴王捂着鼻子下车,刚迈出一步便踩中了水坑,革靴上溅出一排泥点子,内侍慌忙伏下身用袖口擦拭。
元晖扫了眼巷内那半尺深的积水,一脚将人踢开:“这鬼地方,一进一出哪有不湿脚的。你确定萧绍在这里头?”
内侍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