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机虽渺茫,但最起码尸身得找着,若一连死两个贵人都尸骨无存,他怕是一家老小都得尸骨无存了。
风停后城中屋舍倾覆,一片狼藉。
吴峻的心思不在这儿,秦攸便接过手,安排羽林军去安顿灾民,修缮搭棚,忙到戌时才踏夜而归。刚进屋坐下,桃儿便来问他们是否不再出海找裴晏了。
她早起来给秦攸送吃食,听见他与吴峻商议奏疏行文,她似懂非懂,就去问卢湛,卢湛骗她说不是,但那颓然神色一看便知是假话。
秦攸叹了声,微微点头算是默认。
桃儿哽咽说:“那算来,明日便该是头七了,我想给大人做个法事烧些纸……省得他在下面也不够钱花……”
“明日不成。”
秦攸面有难色。
他应了吴峻之请,将裴晏遇难推给天灾,日子上得做些文章。个中实情,他容后再另书上禀,想来太子也会顾及裴晏身后体面,他亦收份人情,两全其美。
但桃儿这话也提醒他了,事办得越大,越显诚意。
身后事,都是做给活人看的,得早些敲定。
只是这些不便于桃儿讲,秦攸想了想,说:“城中这么多人都没安顿好,此时若耽误了,容易生疫,不知情的会怨大人死了都损阴德。过几日吧,此事交给我。”
桃儿一听要折损阴德,立马应下:“那我先立个牌位,烧点纸。”
秦攸将桃儿送回房,掉头就去一脚把卢湛从床榻上踹了起来。
“就两天功夫,人瘦一大圈,你小子跟她说什么了?”
卢湛一脸茫然,这两日桃儿一直躲着他,还是早上才主动拿着偷听来的只言片语问他。
秦攸叹了声,又问:“桃儿上哪儿去弄的那身旧衣裳?”
“不知道,问里正要的吧。”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他这么一骂,卢湛总算想起些琐碎。
“她说大人给的那些衣裳贵重,弄坏了补不好,就都收起来了。”
秦攸估摸着卢湛那日许是说错了什么,但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在门边左右张望,确认无人后关上门回来。
“裴大人可有跟你说那倭人聚居的小东岛具体在何处?”
卢湛摇头:“但大人在海图上画了个大致范围。”
“图呢?”
“他带上船了。”卢湛想了想,“但桃儿天天去他那儿,她兴许记得。”
秦攸眼前一亮,便将自己那份海图给卢湛,让他去找桃儿请教。
卢湛扭扭捏捏地去,过了一盏茶才回来,于案前将图展开,指划了一个圈,最后戳着一处复述。
“大人认为这里最有可能。”
秦攸心下盘算着距离,卢湛又问道:“大人都不在了,还找那岛做什么?”
“那自然是一并剿了。”
秦攸睨他一眼,解释道:“扬州附近这群倭人约有数百人,分布在定海周围各处岛屿,南朝时算是扬州官员养来要挟朝廷让步的筹码。”
卢湛瞠目:“为何?”
秦攸笑道:“当时正逢先帝南征,北境战乱不休,田毁人散,仗一打就是十余年,扬州徐州相对安全,便成了肉骨头,征完钱征粮,挪完粮还要人,建康那些南朝皇亲也没个收敛,锦衣玉食,歌舞升平。再富庶也禁不起这般耗。此乃下策,但却有用。毕竟北朝的兵还远得很,倭人若登岸,离建康可只有百余里。”
可南朝亡了,再有外患便又是另一番局面。故而扬州近年始终只奏有匪,绝口不提倭人一事,唯有五年前惊动吴王那次。
卢湛回想说:“可那关循我见过,和普通流寇没什么区别,也不一定就是。”